成宰辅不慌不忙，继续劝道：“还请陛下不要挣扎，大局已定。没有比瑞王更好的人选来继承大统了。”
萧坚喉咙干涩，躺在床上闭了闭眼。
他在这个位置上挣扎了一辈子，一辈子都想握紧手上的权力。临终之前只想喝口水，也没能喝上。
成裕说得没错。
他现在唯一选择的人只有老五了。
萧睿摸不准他的意思，抄着手站着，只觉得若是让父皇这么犹豫下去。他可能等不到传位诏书，父皇就要死了。
到时候就算他能坐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萧睿眯了眯眼。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和成宰辅对视了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出这点顾虑。
现在太极宫被围死了。里外都是他们的人……
萧睿抬起一只手，朝门外示意。外面立刻进来人，随手扯过一名太极宫内的宫人，扔在地上。
一刀了结了那宫人的性命。
萧坚枯槁的眼神猛然睁开，竟然从榻上，挣扎着坐起来些，愤怒地指着萧睿。
萧睿冷眼旁观，双手抄在袖子里，阴郁地笑着。
“父皇，为君者无情，还是你教我们的。母后和我的生母是怎么没的，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现在，只要您不下旨。每过一刻钟，我就杀一个您殿内的宫人。直到杀到曹公公这条老狗为止。”
他说完踱步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完全看不出焦急。
只有外面的火光跃动，阴影映照在他脸上，显出几分阴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极宫内的宫人被萧睿杀得差不多了。就只剩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曹公公。
鲜红的血液充满了琉璃砖的缝隙。放眼望去整个太极宫的地面都是一片红色。
萧睿最后叹了口气，带着打手走向曹公公。冰冷的刀背拍在曹公公的脸上，他整个人抖了一下。求助般地看向床上的萧坚。
萧坚疲惫地闭了闭眼。抬起枯槁的手指，缓缓指向一个方向。
萧睿眼前一亮，正要露出大喜的神色。外间忽然传来震天的吼声。
“护驾！捉逆贼！”
“清君侧！”
萧睿的眼皮狠狠一跳，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几乎跑出殿外，朝外面看。外面悄无声息摸进来大批的人，直到把他的人都按住了才出声，可以说是训练有素。
原本黑夜里看不清楚，凑近了他的瞳孔渐渐放大。
那装束，是负责守成之责的北衙禁军！
赶过来的成宰辅也在一旁喃喃：“北衙禁军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手上的人大多是穆家养的私兵。怎么可能和北衙禁军相比？
除了皇帝手令，什么人能调动北衙禁军？
萧睿心中生出一种惶然来。
夜色下，相比远处的厮杀声，他们耳畔静得出奇。
忽然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拐角处传来细微的吱呀声。萧睿僵硬的抬头看去，先看到一个木质轮轴的边缘，然后看到了坐在上面的人。
萧衍。
他穿着一身白底银色暗纹的圆领袍，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仿佛又目含怜悯，所有的脏污在他面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萧睿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潜意识告诉他：今晚成不了了。
萧衍抬眼看向他，淡淡叫了声：“五弟。”
他声音轻得就像刚才拂面的风。
萧睿愣了下。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立刻想到了那些有关萧衍的传闻。警惕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萧衍出现都愣了下，再仔细看，他身后只有他那貌丑的王妃，和一个老嬷嬷。甚至那个侍卫都没在。
成宰辅松了口气，冷哼道：“夜晚风大，平王在这儿做什么？”
萧衍淡淡：“清君侧。”
“哈。”成宰辅笑了，“就凭您和安宁郡主？”
萧衍没有说话。
萧睿松了口气，抄着手上前一步道：“怎么？皇兄还想救一救父皇不成？”
“相信皇兄知道，身有残缺之人，是不能登帝位的。”
“若我事成，一样可以帮皇兄还母后一个清白。”
说完，他试图去拍萧衍的肩膀。仿佛这句话真的是莫大的恩惠。
下一秒，太极宫外传出一声响彻黑夜的惨叫。
萧睿捧着不自然弯曲的手连连后退。
他的手扭断了。
罪魁祸首正是站在萧衍身后的女子。
女子甩了甩手腕，平静道：“抱歉，习惯了。”
今晚她的任务是保护萧衍。
萧睿和穆云乐惯于使用歪门邪道，实在太难防，她刚才确实是条件反射了。
萧睿靠在穆云乐怀里，眼前止不住的发黑。
那女子真是徐青萝么？徐青萝何时有了这样的本事？不，在徐青萝能把萧衍从林场完好的带回来，他就该有所怀疑了。
只不过他当时也跟着受伤，秋围的余波又未平息。徐青萝身上的异常，就被他忽视掉了。
穆云乐气急，放下萧睿就冲向乌松月。
冲到半路，她就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柄细剑正抵在她喉咙上。
剑的主人单手持剑，让她在动弹不能。望向她的目光犹如寒铁。
穆云乐紧张的咽了口水。
她相信，她再敢动一下，徐青萝是真的会杀了她。
穆云乐控制着身体。小心的后退。
对面人身边的两名女使蒙着脸，勉强能看出一老一少。拿着粗麻绳走向她。把她捆了个结实。
乌松月看到从穆云乐搜出来的那些香囊，挂件什么，被扔进火里，剑尖儿才微微下垂。放松下来。
成宰辅毕竟是文臣，见到两人都受伤，也憋着嘴不敢出声。
半晌过后，才放低了姿态斟酌着劝道：“安宁郡主，忠勇侯夫妇忠君为国，你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嗯？”乌松月故作不懂，“殿下说清君侧，成大人难道没听清么？”
“清君侧怎么是助纣为虐呢？”
成裕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看到安宁郡主的眼神，他就明白了，这位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下面的厮杀声渐渐变小。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一裹着头巾，穿着北衙禁军服饰的少年从下面小跑上来，在成裕惊讶的眼神中，对着萧衍跪了下去。
“殿下，叛乱已平，百余贼人全部活捉。”
“等待殿下发落。”
乌松月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少年脸上。
眉宇间的少年意气有几分像萧乾，却比萧乾沉稳上不少。
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萧衍在北衙禁军中还有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