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乌松月被营帐外的声音吵醒，睁眼看到面前坐着的背影愣了下。清醒了两三秒才记起来，昨晚是和萧衍睡在一张床上的。
昨晚她甚至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萧衍穿着花青色圆领袍，黑色长发的发尾用细绳绑着，绳结底部坠着小巧的珠玉。
听到身后的响动侧头看她。
他薄唇阖动，无声问她：“醒了？”
她点点头。
萧衍敲了敲桌边，犬牙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红杏。红杏见了萧衍后明显比在她面前要拘谨，微微福身后过来服侍她起床。
乌松月手伸给红杏，打着哈欠看了萧衍一眼。
临行前她考虑过要不要带侍女来着，又考虑到她们两个都是皇帝那边的人，这么关键的时候不安全。只好放弃她自己的方便了。
作为高科技世界的人，自理能力还是有的。对她来说麻烦的只有盘头发。
希望下个任务不用再为头发发愁。
倒是没想到，犬牙把人带来了。
至少说明暂时不用担心她们搞事情。
秋猎第二天，也是最重要的一环，是要众人围观天子骑射。所有人都要随行，今日若是不顺利，一整日都会花在上面。
乌松月伸手摸了摸盘好的发髻，轻叹了口气。
天子狩猎结束前，她还要跟着盛装出行才行。
她在镜子里看见萧衍的倒影，问道：“殿下也要参加？”
“是，”犬牙看了他，出声道，“圣上说，狩猎是一年一度的大事，结果关系着来年的国运。”
呵。
她没说话，在心里笑了声。
不是猎个兔子就是猎个鹿。能有什么关系？
早饭吃了一碗酥油茶，乌松月出了营帐去寻那匹御赐的小马。正巧遇上萧茹玉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萧茹玉穿着骑装，发髻还是女式的。乌松月没见过她这副模样，还愣了下，才笑着叫了声“长公主”。
穿了骑装，她和萧衍才看出几分姐弟的模样。
乌松月被她拉着一直等萧衍。
等会儿不能带侍从，多半是要她们两个看顾萧衍了。
周围路过的时不时有人投过来窥探的目光。
乌松月在树下抱胸等着，依稀能从闲言碎语中听出有的是有关她的，有的是有关萧茹玉的。
没多久营地后面传来些许骚动，还夹杂着一些贵女小声的惊呼声。
乌松月循声看去，一人骑在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上缓缓朝着她们的位置过来。
她怔愣地看着，站直了身子，完全没法把这人跟昨天还在轮椅上的人对上。
他身后有人不自觉地跟着，眼中有惊艳有崇拜。他神情淡漠地坐在马背上，视他们为无物，仿佛他生来就该受此推崇。
乌松月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不是因为激动，是因为这种感觉她在洛璃身上也体验过。
神明一旦出现，凡人无法拒绝。
萧衍停在她面前，离她有一丈远的距离。如寒潭般的黑眸看向她，苍白的手掌对她展开。
他无声地叫她一起。
“过来。”他说。
她舔了舔嘴唇。压下血脉里本能的悸动。点头道：“来了。”
乌松月侧身推了身旁表情呆滞的萧茹玉一把，让她从恍惚中脱离。
“长公主，殿下到了，咱们走吧。”
萧茹玉身体抖了下，眼神恢复清明。他身后的那些人也仿佛被重新启动般露出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恍惚，看清周围后各自散开了。
也有人在离开前对着萧衍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边上马，她边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相对简单呢，原来真的是把神的力量放在了一个人类的壳子里。
萧衍自己明显还不能控制这份力量，是好事也是坏事吧。
狩猎卯时开始。他们到达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三皇子在队伍最前面，陪着皇帝一起。受宠程度不言而喻。
乌松月的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发现今日缺席的女眷不少。看样子并不是不可以缺席。
她转向萧茹玉，萧茹玉对她摇摇头。她也就明白了，所谓随行也不过是对某些人的施压手段罢了。
之前她对萧衍的了解只限于极夜给出的资料。相处下来算是明白一些了。
萧衍现在的处境，不争就会死。难怪他对皇位执着。
围场饲养的猎鹰被放飞，昭示着狩猎的开始。前排号角吹响，皇帝的马匹最先冲出去，随后是三皇子和一众武将。等到最后面才是他们。
“驾。”
乌松月打马跟在萧衍后面，以防他出什么不测。
骑马是件体力活，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
萧坚射中了兔子，前面传来一阵喝彩声。她抻着脖子看，萧乾学会了他母亲那一套，夸萧坚英明神武。萧坚面色红润，兴致正高。
快到正午在众人的围追下，萧坚一箭射中了一只幼鹿，围猎才算结束。期间少不了又是一阵吹捧。
大概是来年必定风调雨顺的话。
正午太阳上来，温度升高，乌松月脸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她骑着马到萧衍身边，试探着小声叫他：“殿下？”
萧衍脊背绷直坐在马上，除了面色有些白，几乎看不出任何不适。仿佛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有些疲惫。
她视线下移，就看到他抓紧缰绳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她的心脏跟着猛地一跳。他这是忍了多久？
低声问道：“殿下，现在能回去休息了么？”
萧衍听到这句话才转向她，很轻的摇了摇头。眼睛上像蒙了一层水雾。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到了营地后，为了庆祝狩猎成功，还有一场宴会。
乌松月先下马，在营帐门前把手伸给萧衍，他这次没什么表情，有点乖顺递过手给她。
那只手上布满了潮湿冰冷的汗水，被风一吹温度更低了。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掌就被大力攥紧。萧衍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落地时看上去明明很稳，却脚下踉跄，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肩膀上。
她很快站稳，扶住了他。
萧衍被她推开一点，脸色在阳光下白得透明。他闭着眼，睫毛轻颤，偏生出一抹可怜的味道，脆弱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