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淼轻咳着吐出血来，只这般失浮地向后倾倒，血在她腰间慢慢绽起朵朵绚丽的花来。
谟卿将她接住，紧紧抱在怀里，环于她腰间的手在极力的轻颤。
“不……阿淼……不要……对不起……对不起……”
他声声泣泪，轻颤着手，慌乱地将她唇角溢出的血匆匆拭去。
可奈何，那血似乎永远也泯不尽，只一滴滴沿着她苍白的唇角溢出。
他摇着头颤着声，将阿淼揽在怀里，泪水混搅着殷红的血液砸在阿淼身侧的尘土里，甚至染红了她圣洁如莲的白衣。
阿淼含笑轻摇了摇头，即便是心头上涌的刺痛将她的思绪淹没，她还在挣扎着寻回一丝丝清醒。
可猛然一阵反刍，她蹙眉咳出血来。
“不……阿淼……对不起……阿淼……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谟卿慌乱地携了衣袖，或许试图将她唇际汨汨溢出的血拭尽。
然而总归无用——
因为血只会无情地染尽他的袖摆，将那抹亮白染得只剩下方方片片的原色。
以灵魂支撑的魂魄似乎难以维持太久，她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剑，只能如此无力地轻咳着，乃至说话都费力。
可她，不想哥哥继续错下去了。
她想说——她从不怨任何人。
她如是想。
阿淼轻喘着摇头，苍白染血的唇角勾着殷赤的笑意，即便喉间满是腥涩的血腥气。
她颤着手抚上谟卿的脸侧，一声声沙哑地唤他的哥哥。
“哥哥……哥哥……”
喉间如若被砂砾磨过，是刺痛难忍的，乃至说出的话都有些嘲哳难听。
谟卿的下颌一侧亦染上一片闷闷的暗红，那是她手间带来的血。
“哥哥在……哥哥听着呢……阿淼……哥哥听着的……”
“咳——阿淼只求哥哥……不要怪他，哥哥不要怪他好吗……”
谟卿微怔了怔，喉间窒息着，他手携着为阿淼疗愈的清气，连连颔首：“好……好……我不怨他，阿淼坚持坚持……哥哥救你回来……哥哥听你的，哥哥不怨他……”
泪水怔怔垂落，一滴滴砸在她绽了血花的脸颊。
“哥哥……你听我说……听我说……”
“好……好……哥哥听你的……你说……阿淼说什么……哥哥都听……阿淼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谟卿向她脸旁凑了凑身子，咬着唇再也不敢呼吸，他怕他一个失神便听不到阿淼的呼吸了。
“阿淼……阿淼本就是没有灵魂的纸片人，是凌秋水——是他……赋予我生命。咳——是他……让我再有机会做自己。”
谟卿轻颤着抚去她眼角混搅了血液的泪水，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嗯……我不杀他，哥哥不杀他……阿淼……哥哥都听你的……”
阿淼弯了弯唇，眼前是一片暗红的血色，她视野越过那片无声的闷红，捕捉到了那抹悬挂凌空的夺目的圆月。
——圆月映在她眼中，洒着粼粼的波光，是清澈的，淡色的。
“哥哥……此生……此生我看过百次日落……我赏过千次日出……拂过万次月色。——如此这般，我便已知足。”
有泪水自眼角滚落，在月色的映射下掬着璀璨的星辉，她指尖轻抚过哥哥脸侧浸染了微光的银辉，那抹微光携着璀璨的尘灰自她纤细的指缝逝去。
她唇角轻弯。
“哥哥——你要明白……重要的不是……不是……人生而何欢，死而何苦……重要的是……我在世间时……有人爱我，有人知我，有人懂我。”
她便这般轻而缓地抚着他的脸侧，将一切欢欣告知于他，将一切此间满足告知于他。
“哥哥明白……哥哥明白……”
似乎绝望将谟卿彻底淹没——因为苦痛太过明晰。
因为阿淼……或许早已无力回天。
阿淼轻颤了颤眼帘，喉间腥涩的刺痛感逼得她轻蹙着眉，身子再难支撑，她又咳出一滩血来，她弯唇，眸里荡漾着温和的笑意。
“至少……我不悔此生，我从未后悔过我所做的一切……何时生，何时死……能留存于这世间，看得日出，看罢日落……我便已知足。”
她还在坚持着，一字一句地说着——她不后悔，她已知足，她谁也不怨。
泪水似乎掩了满面，谟卿低泣着将她环紧，将最后的尚存的温暖环紧：“可是……我接受不了……第四世了……这是第四世了……哥哥接受不了……阿淼……求求你……别离开我……”
阿淼颤着声，隐着泪，她手轻轻地覆下他仍在为自己疗愈的手掌，展颜朝着他笑道：“无用的……哥哥，放弃吧……谢谢你，谢谢你作为……作为我的哥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只是这笑又好似隐着刃，剜着他的血肉，痛且难言，他只兀自摇着头，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不……能活过来的，阿淼……你信哥哥……信哥哥……还有机会……”
“哥哥……且放下仇恨吧……”
“好……我不恨……我谁也不恨了……哥哥听阿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