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零点：上一章补了四千字，在这之前看上一章的公主们上滑看看哦。）
看起来严肃正经的人，一旦露出一点荼靡的模样，就像是枝头开得最清新的一朵白玉兰，经过一场迷离的雨，被砸得糜烂。
双铖不装了，她也不装了。
进门之后，随着门板尘埃落定的那一声“砰”。
甘甜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他没系领带，领口最上方的两粒扣子按照标准穿法没有扣上。甘甜的手准确地抓住了他微敞的领口，指尖抵在的锁骨上，才发现双铖也是滚烫的。
温度似乎还高过她，烙印一样地烙在她身上。
衣服散落一地，他挺阔的风衣、规整的西裤、坚硬的皮带，她宽大的开衫外套、柔软轻薄的睡衣……所有的软硬都混成一团，散落一地，既反差又和谐。
……
甘甜靠在床头，放空地看向头顶的浅色吊灯，呼吸里尚有青色余韵，厚重的、湿漉漉的，捂住口鼻又吐出去。她莫名地联想想起上个副本里天台上的那支让她呛咳的烟，和双城给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却同样让她有濒临窒息的体验。
烟是柔的，飞扬的丝巾一样缠绕上来，而双铖是厚重的、沉闷的，一下一下重重敲击鼓面。
由她发出闷响。
“休假了吗？”
她想聊聊天，开口喉咙却干涩到让人无法忽视，紧接着就是擂鼓一样的肚子。
“三天。”
他说完便听到她肚子的声响，侧身面对他，掌心覆盖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感受两秒，“两顿没吃。”
还真是。
昨晚的晚饭和今晚的早饭。
甘甜心虚地挠挠掌心练拳击练出来的茧，眼巴巴地看他：“老大，饿了。”
转移话题，唯手熟尔。
她其实不常对双铖撒娇，也无法定义她与双铖之间的确切关系。
她与他开始于一个拥抱，后来又是她直接又拙劣的勾引，深夜的短信，刻意创造的肢体接触，然后直白地问他，对她有没有一点感觉。
在她的视角里，一切都很一波三折。
因为双铖每次见面时和分开后像是两个人，睡前和一觉睡醒又像是两个人。
他总在见面时表现得无法拒绝她，像她给他下了什么蛊惑他的迷药。
可一回到自己的空间，药效就过了。
他像是骤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陷入迷途的行者。
甘甜非常讨厌他态度的反复，连带她的情绪跟着起伏不平。
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爱变脸的渣男，想斩断一切。
心想果然都说看起来越正经的男人玩得越花。
她捶胸顿足地指责A092给她筛选的人选不够好，可A092对着没有的良心发誓，双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却那样做。
那他很有做渣男的天赋。
甘甜尤记得那天又是这样，前一天她们在会议上遇到，她上前邀请他共进晚餐。漂亮的餐厅，烛光灯火，一切氛围都很好。
她委婉地表示可以去家里小酌一杯。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餐厅影影绰绰的灯光下，双铖冷冽的眉眼里也仿佛饱含爱意。
甘甜心砰砰地跳，预感今晚要尝到这口正人君子。
要知道陪她度过假性结合热的那几天，他都像上级慰问下级一样，给他送药，描述她的情况给自己专业领域的朋友听，然后在坐满半小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甘甜时常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
“抱歉。”他收敛眉眼，垂眸看着碗里没吃完的食物，“晚上还有公务。”
甘甜这才发现这人看食物也挺深情的。
当时哪想得到有今日啊。
双铖赤裸上身在厨房里给她做饭，脖子上挂着围裙细细的带子，背后满是抓痕。甘甜冲过澡，披散湿发裹紧浴袍看他炒菜。
她高挑精瘦，漂亮的肌肉线条在轻薄的夏季浴袍下一览无余，双铖颠锅的间隙里拿眼神瞟她，像是用眼神也给她炒了一遍。
两菜一汤。
他还没洗澡，让她先吃，拿起她放在沙发上的换洗衣物去到洗手间。
三个洗漱杯、三只牙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洗手台上最显眼的地方，还有各种不同品牌的男女洗漱用品。东西明明不多，却仿佛挤满了浴室。
双铖子门口站了半分钟，才抬腿进去。
不是感受不到屋子里别人的痕迹，而是选择性忽视了。
毕竟厨房冰箱里的剩余的食物，都不像是甘甜能做出来的。
他站在浴霸下，冷水浇过头顶，水流顺着宽阔的胸部肌群往下，淌过分明的人鱼肌。身体被满足，心口却愈发空洞。
三个房间，各有归属，shakti的话又在耳边绕，魔音一样：“你不是他的哨兵。”
他控制自己不去深思这个问题，囫囵地把所有的一切抛开，专注于眼前洗澡这件事。
关上浴霸开关，擦干身体。
视线扫过因为放水杯那层置物架被塞满，随手被他放到另一层的洗漱杯。
格格不入。
他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拉开门。甘甜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菜，一边吃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显然在等他出来。
看到他，甘甜的眼睛惊喜地瞪圆，跟蹲在餐桌上想蹭一口小青菜的垂耳兔表情如出一辙。
双城心里的阴霾骤然消散大半，他走过去，桌上已经摆好干净的碗筷。
奇怪的是她把粉色的碗筷给了他，自己用的是不成套的白色碗和蓝色筷子。
“这是我的碗筷，你用我的。”看他的眼神落在筷子上，甘甜解释，“家里没有没拆封的碗筷了，我知道你在乎这个。”
她语气颇不满意，营地里的人真死脑筋，连碗筷都只准备三份。
双铖扯扯嘴角，拿起筷子，看着满桌的食物，骤然丧失胃口。
那我是什么呢？甘甜。
——
没羞没臊地厮混两日，第三日临走前，双铖和甘甜终于从床上下来。他把她的冰箱清空为她做了最后一顿饭，看了眼冰箱里已经放了几日的剩菜，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剩菜我倒了？”
甘甜坐在沙发上给垂耳兔扎辫子，经历长期的脱发之后垂耳兔突如其来的迎来了短期的反季节爆毛，毛长的快盖住它的眼睛。
甘甜不会修剪，也没听说过有给精神体做宠物美容的，几经思考，综合考虑，还是决定给小兔子扎起来。
她看脸，太丑的兔子不太喜欢。
“你丢吧。”
她忙着跟垂耳兔长短不一的毛发斗争，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注意听双铖在说什么。
双铖扬手，早已不那么新鲜的食物瞬间倾倒进垃圾桶里，被随手丢弃，就像过了赏味期的爱人。
食物是珍贵资源，食物的垃圾需要与其他垃圾分开放，然后丢到指定的地点。厨余垃圾会埋进土里，成为新的种植地的养料。
收拾好屋里的垃圾，两人换好外出的衣服，前往营区最大的超市。
买的无非都是些甘甜爱吃的零食和方便的速食，两人买好单往外走，甘甜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拼命狂笑。
她右眼很邪性地一跳，拿出手机，发现震动不止来源于自己的口袋，还有双铖口袋。
他两手都是东西，冲她扬眉示意。
甘甜娴熟地掏出手机，看也不看他的屏幕，递到他面前。
看清备注的瞬间，双铖半蹲下来，把两袋东西放下，表情变得严肃，他朝甘甜向外指了指，甘甜点点头，顺手接通了自己的电话。
“喂。”甘甜把一边的袋子往旁边拎了点，轻松地说话，“怎么了，shakti？”
超市门口，背人处。
“……知道了。”双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难听出他语气里不同寻常的讶异，“我会返程，立刻前往搜寻。”
“快回来吧，现在到处都在找他。”电话那头满是焦急，“他还主动切断了和‘塔’的联系，连大致的方位都没法儿确定，急死人了。”
双铖“嗯”了一声，视线透过透明的橱窗，看向超市门口的甘甜。她背对着他，脚边的两个黄色袋子装得满满当当，渐渐立不住了，往她腿上倒。
在黄色购物袋即将触碰到甘甜小腿的瞬间，她突然飞速转身，毫不犹豫地狂奔出超市。
她带起的风隔着两米多的距离掠过双铖，他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但她脚步匆匆，风一样地一往无前，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双铖心念一动，制止打算挂断电话的同事，“今天，封锁区里，有没有小组出事？”
“哎呀，这你都知道，你不是回家休假了吗？真神了。”对方的声调扬起来，听在双铖耳里十分吵闹，他的眼睛追随那道远去的身影，在忍耐，“五区有个高级队伍好像出事了，营救小队已经赶过去了。事故报告刚刚发来，我还没……”
“现在看。”双铖说，“看人员名单。”
“吕舷、陈思、伏危……伏危？”对方惊讶，“是那个扶危吗？你们接手的那个野生哨兵——喂？喂？怎么挂了。”
双铖猛地往前跑了几步，跟在甘甜的身后，不顾形象地大喊了一声：“甘甜。”
她没听见，站在十字路口左右摇摆着脑袋，大概是在思考，哪个方向离集合点更近。
双铖又往前跑了两步，大喊：“甘甜。”
满街的路人看过来，唯独她没有转头。双铖倏然感觉到疲惫，看着她高挑的背影，在心里默念：3、2、1……
甘甜没有回头。
双铖苦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不到十米，他正要开口。一向勇往直前的甘甜似有所感，突然回头，在看到他的时候表情一怔，抬手冲他用力地挥了挥。
双城的心再度沸腾起来。
他欣喜地往前一步，跑动的姿势初见雏形，右腿已然迈出，下一秒，甘甜毫不犹豫地转头，跑过亮起绿灯的路口。
双铖的心伴随着汽笛声回归沉寂。
他该想到的，她不曾为他停滞过向前的脚步，也公平地不曾因任何人停滞过。
能回头一秒，已是馈赠。
双铖的心绪十分复杂，骄傲、挫折。
他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她拥有如此果断、坚决的个性，毫不退缩的勇气，无论在何种境遇里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他骄傲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她有随时切断一切的勇气，却又想到他一定会是时时被她落下的那个。
他有哨兵天性里征服欲，这样长在峭壁上的女人一定是每个哨兵都想要采摘的，但花只有盛开才好看，摘下来就会迅速枯萎。
只有风雨经历过花，花潮汐潮落、日升日落，千载轮回。
不对，双城想，她也不是花。甘甜就是她自己，不开心的时候一拳撂倒你的人。
掌心的手机震动几下，唤回双铖的思绪，他预见了发件人，指腹点开。
甘甜：【有工作，先走了，设置的临时密码你生日。】
她是最擅长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的人。
也是最把敷衍写在表面的人。
可以回身冲他挥手再见，在跑向远处的同时不忘给他发送报备消息，但不能跑过来，面对面跟他说一句再见。
她显然忘了他今日也要早，下次再见不知是哪一天。
她可以把密码设置成他的生日，说明她记得他的生日，但不会记得给他设置成702的拜访白云单，好让他自由地出入她的公寓。
她给的爱是有度的，让你感受到一点被爱，又让你同步感觉到她的游离。
那点爱翻来覆去地折磨你，却又让你舍不得放下，像是勒在脖子上时紧时松的绳子，不动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一点轻飘飘的重量。
挣扎起来了，反而觉得痛苦。
双铖转身回到超市，超市入口处，两个购物袋还在原地，因为没有倚靠的地方，袋口倾斜到底，几个罐头咕噜噜地滚地满地都是。
他把罐头捡回去，将将放好，另一边的袋子倾倒，越来越多的东西被袋口吐出来。
双铖僵在站在原地，左手心，重重的塑料袋在他的掌心勒出红痕，他站了两秒，靠近脚边，把袋子放下，不去管这一地的狼藉。
他拿出手机，故作轻松地给甘甜回消息：【好，我把东西放下就走，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看一下有效期，过期的记得扔掉。药我放在玄关上，你一进门就能看到。】
发完消息，双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等他回到“塔”内，才得到一个姗姗来迟的回复。
甘甜：【好。】
——
“怎么回事？”
甘甜匆忙赶到shakti说的集合点，旁边已有另外几位向导等待，她们显然也是匆忙赶来，同她一样，气未喘匀便开口询问。
“伏危所处的小队遇到地陷，怀疑地底有未知生物，所有成员全部失联。别着急——她们体内植入的生命检测芯片显示生命指征稳定，但定位器失效，找不到人。”
shakti一边往甘甜头上套水壶一边解释情况，“高塔发出指令，所有与小队成员建立过链接的向导全部前往现场，配合搜救人员利用精神链接全力寻找小队成员。”
同一队伍内部成员的精神力不会相差太大，伏危是S级，其他的队友至少也有A级。这种高战力的队伍，一般执行的都是高保密任务，任务难度不会低。
向导身体素质较为普通，一般情况下，很少会让她们深入困难重重的封锁区。
众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飞速行驶在黑暗里的地下列车中，只有车厢边缘的座位上方有两排幽冷的白光，自头顶落下，照得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鬼气森森。
甘甜吃完手里未加热过的罐头，坐到忧心忡忡的shakti身边，“你怎么了？吃不下？你表情很不好。”
shakti把吃了一半的罐头放到旁边，拿密封盖子盖好，“这种情况太少见了，担心总是难免的。”
她还是第一次带向导执行这样的任务。
“他们的车也是42小时才能到吗？”
墙壁上的红色电子表在一点一点跳动，那是倒数的剩余预计行驶时间。
“这趟车是专列，其他的车会给我们让路，所以我们会更快一点。”shakti说，“他们需要两天才能到任务执行点……”
“两天，那就是中午才到。”甘甜默默计算着时间，“这么说，他们差不多是一下到地底就出事了。”
两人谈话声并不大，但在幽静的车厢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数倍的扩散。
讨论声吸引其他向导聚拢在她们身边，或是默默聆听，或是加入讨论。
“一下去就出事了？”唯一一位男性向导眉心蹙起，面露担忧，“这么危险的任务……”
立马有人出声宽慰他：“会没事的，一下去就出事了，说明就算消失也不会掉得多深。肯定在表面，挖一挖就能出来的。”
本意是安慰的俏皮话，说出口却没人笑，唯一想笑的甘甜感知到不对的情绪，也立马闭紧嘴巴。
什么地狱级笑话。
有人接话：“如果掉的那么浅……怎么会挖也挖不出来呢？还要我们过去？”
有人呢喃，语气颓丧：“每年死去的哨兵，真是太多了。”
气氛再次陷入浓稠的沉寂，连同甘甜也一起说不出话。
她一直以来还算气定神闲，是她笃定作为男主的伏危不会在还没遇到女主之前就轻而易举地死掉。可有没有其他人牺牲，剧情没有告诉她。
她无法平静地对待生命的逝去，哪怕见证过许多次了也依然不行。
A092突如其来地拉偏她的注意力，出声说：【女主和男主已经见过了。】
嗯？
甘甜下意识转头看向shakti。
她和双铖都认识的女人可不多啊。
A092否认：【不是她。】
甘甜：【那是谁？】
A092故作神秘：【你以后会知道的。】
【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甘甜默默吐槽完，看向周围满脸沮丧的众人，倏然意识到，A092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带她走出不好的情绪。
不能这样下去了，还有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
一群人什么都不做，在车厢里提前“默哀”可不行啊。
“诶！”
她大喊一声，喊得所有人惊愕地抬起头，以为她疯了。
甘甜可没疯，她站起来，撑住shakti身边的靠背，冷艳的脸在冷白光线下更显得锐利，声音和表情又完全不是那回事。
“不要沮丧，不要还没有去到现场，就预想最坏的结果。现在的一切，全是我们的猜测。没准等我们抵达，迎接我们的是平安的好消息呢？
“再说，我们是谁？我们不是‘塔’的底牌吗？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吗？”
她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紧握成拳，“即便形势再糟糕，我们也已经踏上挽救败局的路上了。最难捱的不就是现在吗？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既然已经在经历最坏的时刻了，那么接下来的每一个能为之努力的时刻，都是更好的时刻，不是吗？”
不得不说在沮丧的时刻，毫无缘由的鸡血是能唤醒人的斗志的。
甘甜拍拍shakti的肩膀：“你也来喊几句，快点。”
shakti沉默两秒，脸上换上坚毅的表情，她用力站起来，手大力举过头顶，“为了，我们的明天。”
甘甜一愣。
这是圣所最后一课的标题。
庄严隆重的学生礼堂，圣所的所长，白发苍苍的Sophia走上讲台，面对即将服役的众人，选择最原始的手写板书，一笔一画地在黑板上写下——
为了，我们的明天。
奋斗。
不为沉重的过去，不沉湎过往的辉煌，亦不背负屈辱、仇恨。
不为遥远的将来，美好的愿景在实现之前，都是空想。
我们要先活到那一天。
只为现在，只为明天，为吃饱饭、大口呼吸。
为自由，为远在天边的人们，和近在咫尺的你我。
气氛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大家都充满了斗志。
甘甜眼见时机成熟，从随身包里掏出让A092用积分帮她换的东西，放到桌上。
“扑克牌，飞行棋，还有大富翁。”甘甜抱臂站在小桌板前头，“你们自己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