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
正准备往外走的诡异步伐齐齐一顿，回身看向床上的人。
顾禾青还是那副高洁若明月的样子，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开口说话的不是他。
但诡异们也不傻，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于是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这位大佬说后面的话。
看来……看来什么？
殊不知，此时的顾禾青也在头脑风暴。
看来，能看来什么啊？！
他只是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诡异们都要走光了，届时就更来不及开口，于是便没有多想，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直接脱口而出。
但现在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这句话到底要怎么接下去才好？
于是众多正在等待下文的诡异便见到这位权柄不明的神明轻轻叹了口气，随意对着床边招了招手。
在他们眼中同样是大佬中的大佬的蔷薇顿时便像是被主人呼唤的宠物小狗，摇晃着柔软的小花飞快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蔷薇柔嫩的花朵蹭着他的手指，许久之后才像是终于讨够了宠溺，用藤蔓蹭了蹭他的手臂，询问下半句话。
顾禾青笑着又摸了摸蔷薇，在众多诡异的目光中，用轻的几乎听不清的、却震颤心灵的声音说了句话。
“看来这些小家伙并不清楚，两界联通，再无神国一事。”
“多年渴求，都是空啊……”
这语气和神态，分明是一个失明的人在等待了许久之后，以为房间里面的人都走光了于是随口对着宠物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这话被别人听了去。
轰隆！
无声的雷霆在诡异们心中炸响，他们那被生活的重担压垮，又被扭曲的教义重塑的心灵世界，再度崩塌了。
他们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僵硬的再度行礼、走出那个房间的，更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传的诡尽皆知的。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痛苦女士早已经没有了神国，自然也不会接引死去的信徒到神国当中，更不会将信徒今生的痛苦转化为来生的幸福。
多年渴求，多年付出，一朝成空。
没有教徒怀疑这是假的。
一位比痛苦女士更加强大的神明，没有欺骗他们这些蝼蚁的理由。
一切都完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存在还真的骗了他们，原因仅仅只是为了让他们眼中更小的蝼蚁——人类通关。
此时，顾禾青依旧靠坐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蔷薇，思绪翻飞。
他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这一句话的作用应该是让教徒们意识到自残来博取来生的幸福并不可取。
但现在看来……
好像用力过猛了啊！
看刚刚出去的那些教徒的样子，哪里仅仅只是被否定了来生的幸福，分明是信仰都被毁掉了！
也该是如此。
这里是龙国区域，信教之人大多是谁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就信仰谁。
痛苦教会的教徒们已经饱受生活的苦难，需要心灵的慰藉，这才信仰了痛苦女士。
他们想象着饱经风霜的自己能在痛苦女士的神国之中一跃而上成为人上人，将曾经看不起自己的那些富人们全都踩在脚下。
不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吃了比他们更多的苦，自然在痛苦女士的神国之中就应当享受更多的幸福。
但此时，已经“失去了神国”的痛苦女士，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留恋的呢？
顾禾青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要说马上想出什么补救的办法，他却是束手无策了。
说起来，倒是许久没有见到许辰策了。
要是这个以“千策”为名的家伙在，倒说不定能给自己出些主意。
想着，顾禾青轻叹口气。
年少不知高玩好，错把萌新当成宝。
罢了，顺其自然吧。
虽然很抱歉关于原本想解救教会，结果一不小心变成了解散教会这件事，但想来，不存在的痛苦女士对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吧。
“那祈祷语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原本应该只是让你带着他们祈祷才对。”
祈祷语不可能是诡异们凭空想象，那就只能是蔷薇搞的鬼了。
一通比划猜测询问之后，顾禾青终于得到了答案。
“你是说……这是从前就有的？从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蔷薇转了个圈，肯定了顾禾青的答案。
原主的身份，还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他能确定自己不是神明，也从来没有感知到什么来自于信徒的虔诚祈祷。
如果说没感知到信徒的祈祷，还可以解释为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所有的信徒都改信或者消失了的话，那么神明的身份是真的没法解释了。
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神明会像是他这样，每天还因为自己的身体情况烦心的。
但这蔷薇口中“一直都有”的祈祷语，以及刚才诡异们祈祷的时候自己身体传来的种种异样，又说明了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看来回去之后得想办法多试探一下管家和祁玉礼了，总是那么时不时冒出一个关于原主的“小惊喜”来，也不是个事。
心中胡乱思索着各类事情，也让自己虚弱的身体稍微多缓了一阵子，顾禾青再度撑着站起了身。
蔷薇抬起一个小角，疑惑的望着他似的。
顾禾青轻笑着伸出手，蔷薇立刻化作一根手杖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缓步向房间外走去，声音轻缓的就像是飘落的紫罗兰花瓣，轻盈中藏着如风般的自由和如梦的飘渺。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的思想转变，诗依不会放任我们就那么简单的成功的。”
“或许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教会，教会毁灭也无妨，但就算不是为了这个教会，仅仅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灵魂消失，她也不会那么静待死亡。”
蔷薇包裹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臂上来回比划了几句。
“你是说那些人类吗？嗯……我想，他们会自己行动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