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怒火在这一瞬间都退却了。
准确来说，不只是怒火，应该说是所有的感受都消失了。
亓照云整个人像是抽离了出来一般，冷冷地俯瞰着所发生的一切。
就像是在看一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闹剧。
她看着许净墨几近疯狂的双眸，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许净墨在做什么。
没有必要。
熟悉的四个字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与此同时还有内心深深的厌弃。
萧驰也好，许净墨也罢。
不过都是在重蹈覆辙。
亓照云眼神里的光熄灭了，烦躁也好，愤怒也好，统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地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
许净墨看着这样的她，竟然觉得比被她肆无忌惮地伤害还要难受。
“你走吧，”亓照云像是瞬间清醒了一般，“今天的事，是我过了。”
许净墨想解释他那句你敢不是冲着她，他已经后悔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再跟她争了，他只想抱住她，安慰她，哄她开心。
可是亓照云已经摆了摆手，让周晃把人拉出去了。
“就这样吧，许净墨，现在走，我们还能留点面子情。”
许净墨不再挣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门口丛霏已经赶过来了。
“怎么了这是？”
许净墨停住脚步往回看，丛霏也跟着他往回看，包厢门慢慢关上，亓照云一个人坐在里面，看不清神色。
许净墨心口骤然一缩，整个人往前栽去。
亓照云没有再找别人，那天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波折。
她本来就忙，许净墨的行程也多，一如既往还是俞氏娱乐重点培养的对象，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什么。
甚至杨星月有时候还会主动跟亓照云聊许净墨，因为俞春芜的原因，小姑娘是当真把许净墨当姐夫来观察考察的。
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是用小姨子的眼光来挑剔，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长得好看，才华出众，台风好，唱功好，做什么都不拉胯。
当然最重要的是，和萧驰那种嘴上一套，身体一套的所谓“真爱”论一比，许净墨简直是男德典范。
公开表白之后，就没有再拿亓照云出来博眼球，出席所有的活动都极有分寸地跟异性保持距离，既不会借此贬低他人，也不会摆出为难的模样做出虚假的绅士行为。
俞春芜也满意得很，还是催她带许净墨回来，找个机会双方家长见见面，没什么问题就把婚事定下来。
亓照云听了只是笑笑，说忙，
她确实忙。
忙到连那天的事情，她都直接扔给周晃了。
俞氏娱乐遭遇了创始以来最大的危机。
谁也想不到，一张专辑会牵扯出这么多事。
先是有人分析萧驰的抄袭事件，然后疑点慢慢被挖掘出来，最简单的一点，两张专辑离得这么近，萧驰手上肯定早就拿到小样了。
可是许净墨好歹是俞氏旗下的艺人，这种大公司每一个流程都已经规模化了，许净墨的专辑又是公司的重点项目，这么容易就泄漏，不是人的问题就是制度的问题。
随后更多小原创音乐人开始站出来，声讨俞氏娱乐偷稿洗稿，真真假假，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的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不能拿出切实有效地措施，公司口碑将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俞维廷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出席过俞氏娱乐的股东大会了，此刻正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
“大家有什么看法？”
他的右手边坐着亓照云，左手边坐着席赟，两边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是唱片事业部的吴盛先出来检讨了。
“说来说去，是我们部门的失误，没能及时跟艺人事业部那边对齐工作进展，导致样带在传递过程中被人动了手脚。”
他这话说得极妙，听起来就是自我检讨，其实仔细一琢磨就能琢磨出问题来。
艺人事业部管艺人没什么毛病，但真要细分的话，也应该是管理艺人的形象、行程、包括时尚代言、综艺活动之类的个人形象类的业务，至于唱片的策划制作选发上线，还是应该由唱片事业部来管。
简单来说，就是推锅。
如果亓照云不是特殊对待许净墨，这次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们唱片事业部也很意外，连专辑上线他们都不知道。
“吴总张口就是好大一口锅，倒也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直接说是我的原因不就是了。”
吴盛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会议室里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么多年都没出什么事，一共就两个例外，一个萧驰一个许净墨，也是挺有意思。”
“我就说一个小丫头片子扛不住事。”
亓照云只当听不见，“不过吴总有一句话说的没毛病，两边的工作同步流程太繁杂了，我还是那句话，建议优化流程。”
说得好听是优化流程，说得不好听就是要裁员削板块。
席赟看了亓照云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她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当然了，这些都是内部的事情，对外，我作为公司的执行总裁，自然会公开道歉，引咎辞职的。”
席赟不说话了。
吴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别的不说，传统唱片行业越来越不景气是摆明了的事情，唱作一体也是大势所趋，真要优化，自然是要从他的唱片事业部开始。
他抬起头，第一时间看向席赟，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就都凉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没有后一句，席赟还会替他开口说几句话，可亓照云都开口说要引咎辞职了，这个诱惑太大了，哪怕知道亓照云可能有后招等着，席赟也一定会冒险试一试的。
吴盛颓丧的将目光移向亓照云。
他是真的不理解，他企图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哪怕有一丝愤恨，也显得他的作用大一点，可是没有。
亓照云的脸上只有慵懒和戏谑，那是一种完全看蝼蚁的视线，高高在上，满不在乎。
她确实不用在乎，她是俞家人，她有的是资本。
可是吴盛不是，高管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吴盛这么多年混到这个位置，之所以抱紧席赟的大腿，想得也不过是哪怕不升，至少不降。
然而现在的结果却是，他忠心耿耿，身先士卒，然后……
完成使命成为名副其实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