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盈过来的时候，亓照云正站在花园里抽烟。
疗养院的环境和它的价格十分匹配，站在鸟语花香中吞云吐雾，实在太不像样，许辞盈叹了口气，“这里是医院。”
亓照云看了一圈，“这边不是禁烟区。”
还是走到垃圾桶边把烟灭了。
许辞盈看了看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你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抽的好。”
亓照云嗯了一声。
许辞盈见多了这样阳奉阴违的病人，“再小的影响也是影响，不要不当回事。”
亓照云长出一口气，郑重点头，“知道了，许医生。”
许辞盈眼里漫上温和的笑意，“不嫌弃我多管闲事才好。”
亓照云摇摇头，大概是心情不太好，看起来不像上次见面那么好相处，神色恹恹的，有些疲惫。
许辞盈：“我看了你父亲的病历，控制的不错，运动症状有很大的改善……”
亓照云唇角上扬了些许，“康复训练很有效果，他都能画画了。”
“他很喜欢画画？”
亓照云就笑。
“他以前是个画家。”
“看不出来吧？”
许辞盈点头，亓善思的手骨节粗大，手心粗糙，尤其是掌心，结着厚茧，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手。
亓照云低下头，“现在不都开玩笑说，美术生的就业方向是去刮大白吗，他的画卖不上价格，墙倒是砌得不错。”
许辞盈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
他说：“我向医院提了辞呈，准备入职这边。”
亓照云抬起头，看向他。
“辞盈，你不必……”
许辞盈打断她的话，带着笑，很温柔。
“不全是因为你，”他往前走，话跟步子一样慢而沉稳，“你也知道国内的科研环境，出来还是要自由一些的，而且，我已经拿到了投资。”
“是俞氏给的，专项研究资金。”他抬起头，不远处俞春芜已经从病房里出来，正往这边张望，显然是在找亓照云，“阿云，或许，你可以试着去相信依靠。”
亓照云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俞春芜，后者已经看到两人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阿云！”俞春芜走近，认出许辞盈，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切，“你是辞盈是吧？真是巧。”
许辞盈：“阿姨好。”
亓照云的眼睛简直是照着俞春芜长的，母女两如出一辙的杏眼含春，清澈透亮，只是亓照云的眉骨和鼻子要相对高一些，因此多了些孤傲和清冷，尤其是不笑的时候，两种气质恰好中和，冲淡平和，如玉如烟。
与之相比俞春芜就要显得娇俏多了，是的，即便是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俞春芜骨子深处还是一派浑然天成娇纵天真之态，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既然这么巧，不如一起吃个饭？”
许辞盈余光瞥了一眼亓照云，后者神色疏淡，不置可否。
俞春芜正恨不得摁头把两人凑做一对，又怎么会错过这么明显的蛛丝马迹，当即心里更高兴了。
“你看她做什么？她也要吃饭的，跟谁不是吃。”
亓照云总算开口了，“我下午还有个会，时间有点赶，下次吧？”
俞春芜脸上的笑容一僵，许辞盈赶忙说道：“我这也是临时出来的，下午还要回去，下次再去拜访阿姨。”
俞春芜笑着跟他道了再见，回去的路上却是忍不住数落起来。
“辞盈是个好孩子，我听你杨叔叔说了，年轻有为，人又温柔细致，对你也上心，这些日子没少看顾你爸爸，吃个饭能耽误多少时间？我看你平时都是个周全的，怎么就非要在这事上驳人家的面子呢？我跟你说，人家大好的青年，有的是人要，真错过了，你回头可别后悔！”
絮絮叨叨的，半点没有大家小姐教授夫人的模样，只如一个最普通的母亲。
亓照云神色自若，安安静静听着俞春芜絮叨，眉眼慢慢放松下来，看着倒也不像是全然不愿意的样子。
俞春芜就纳了闷了，实在摸不清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干脆手一摊道：“我不管，既然说了下次，那我回头约了辞盈吃饭，你可不许再推脱了。”
亓照云点点头，非要俞春芜唠叨一番才肯爽快答应一眼，“好。”
俞春芜高兴了，摸不摸得清有什么关系，自家女儿说到底还是听话的，又想起今天见到亓善思的情形，心里免不得感慨。
不管怎么样，亓善思在孩子身上总是用心的，亓照云被他教的很好。
等到下车的时候，俞春芜早忘了之前说亓照云不省心的话了，亲亲热热的挽住亓照云的手，只觉得生女儿还是好，贴心。
亓照云还是不太习惯这么亲密，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我就不进去了，要赶回去开会。”
俞春芜也不勉强，“记得好好吃饭。”
亓照云点点头，看着她走进去才上了车，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江镜发了个信息。
【一会儿回公司，帮我订餐。】
江镜回得很快，【好的老板，还是老样子吗？】
【嗯，你看着订吧。】
将手机放到一边，亓照云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她才醒过神，赶忙发动了车子。
屋里俞春芜正站在门边，问家里的阿姨。
“阿云走了吗？没走叫她进来吃饭，就说现成的，不用等。”
阿姨看了眼已经远去的汽车尾灯，“走了。”
俞春芜啧了一声，“早知道做好了，我刚刚就留她了，专门做了她爱吃的呢。”
杨博文拍拍她的手，“怪我没提前跟你说，走了就走了吧，回头还来呢。”
俞春芜嗯了一声，跟他说起今天见到许辞盈的事。
“你是没看到，眼睛都恨不得长在阿云身上……多好的人，知冷知热，这不比萧驰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杨博文就笑。
俞芜春忧心忡忡，被他笑得更是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笑，伸手过去拧了一把。
“笑什么？”
杨博文：“你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
俞芜春把眼睛看瞎也看不出萧驰身上有什么优点。
杨博文往后挪了挪。
“单论长相，这么多人里都没有一个能跟萧驰比的。”
倒不是说许辞盈就不好看，只是萧驰是那种天生适合舞台的人，身高腿长，高鼻深目，五官浓墨重彩，骨相优越，气质冷峻锋利，抱着吉他站在台上的时候，极冷和极热交织，极具张力。
俞芜春反应过来，他这拐着弯儿说亓照云随她，就知道看脸。
柳眉倒竖，正要发作，杨博文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肩膀。
“放心吧，照云不是吃亏的性子。”
俞芜春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嘴上依旧不忘扳回一局。
“她还是听话的，我一说，她就答应了。”
杨博文附和：“你怎么说都是她妈，她心里有你。”
俞春芜深以为然，叹了口气。
“说这些没意思，她能知道我的心，真好了才好呢。”
杨博文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亓照云这一肚子心眼儿，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还真不是俞春芜能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