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长久的沉默，沙试图移开视线，但是额头抵着额头的距离，他最多只能够视线下移，看着未初的鼻头和那张紧紧抿着的唇，很薄，有一点泛白，这几天似乎未初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沙的内心在激烈斗争。
真的可以直接全部都说出来吗？
可是说出来...未初帮不上忙，这不是平添烦恼吗？
更何况自己是魔族“八印”之首，肩负着整个魔族的命运，这么早给他暴露自己的软肋合适吗？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承担，你也是一样，沙。你们两个人都不要独自承担...”
突兀地，梦境之中未初的话突然落在了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碎裂动摇，沙眨了眨眼。
“...我说。”
他抬起眼，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同样地，你也要发誓，未初，不要独自承担一切，答应我。”
未初点了点头，他透过沙金色的竖瞳，看到了他赤诚的心意。他其实吓了个半死的，这几天连续的烦恼侵扰他，让他几乎夜不能寐，昨晚酒醒了之后，似乎是沙那边的窗户没有关紧，夜晚的冷风丝丝缕缕吹进了他的衣领，他就这样醒了——鬼使神差地，想帮沙看一下有没有盖好被子，就看到了沙脸色糟糕透顶地躺在床上。
沙的皮肤和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人相比，绝对算得上细腻光滑了，当然和宫里的妃子们没有办法比，但是未初却第一次在沙的脸上看到了比上次更加空洞的白色，这个白色还被一种莫名的灰色笼罩。
想到了上次自己亲眼看到的沙的状态，虽然当时让未初心态崩溃的是一具普通的分身和躯壳，但是后面赶来的沙明显状态也不好，不然以沙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负担不了一具分身的正常状态呢？他可是“八印”之首啊，如果连一具分身都无法维持，怎么可能正常发挥分身的作用呢？
未初试图呼唤他的名字，但是沙一点反应都没有，同样地，他鼓起勇气去摇晃沙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一点办法唤醒他，他就那样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苏醒反应，然后，未初就亲眼看着，因为自己的摇晃垂下的沙的手掌在不住地流水，像是无声无息的小溪，不知不觉，浸湿了他的床榻。
未初很慌张，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上去就和水一样没有任何差别的东西一定象征着非常不好的东西，无色无味，但是，光从手掌上莫名流淌出水，而且还如此巨大的量，足以见得这件事到底有多么奇怪。
他拿起沙的手掌仔细端详，试图找到那个流水是从哪里流淌出来的，但是却只能看到似乎是从指纹和掌纹之间渗出的，他一直在念叨治愈魔法，却无济于事。
然后，沙呼唤了他的名字。
声音很低，很轻，很温柔，但却微弱到未初第一次听到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他回应了对方，抱住了他的身体，哭着请求沙睁开眼，不要吓自己。
沙用另一只手握紧了他的胳膊，口中依然轻轻念着他的名字。
未初吓坏了，他趴在沙的胸膛，却感觉不到沙胸膛的起伏，他的心跳也没有了，但眼前的又绝对不可能是分身，他感觉此时此刻的沙似乎在遥远的世界，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无济于事。
他怕引起别人怀疑，也怕那些水是很重要的东西，急忙去了楼下，吵醒了还在梦乡的毛三里，要来了几个水盆，几乎是强忍着一切冲动和情绪，为沙接住那手掌中流出的水滴。
“...我的蜕鳞仪式被打断了，就在你和我初见的那日。”
沙开口说道。
“...你要不，先松开我？有点痛。”
沙眨了眨眼，嘴唇轻轻勾起。
未初慌乱地松开了手，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脸，但很快也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是，因为我的出现影响到你了，是吗？”
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放松了一下方才被未初捧着有些暖意的脸颊，轻声说道：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因为从来没有记载过蜕鳞仪式会被打断。第一层结界，是杜绝一切魔法才能够进入，第二层结界，虽然我们魔族也不清楚具体的标准，但是一直以来，只有‘八印’之首能够进入，连剩下的‘八印’都不能进入。”
“也正是因此，几千年来，‘沙’的继承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现身体的机能反应退化，需要依靠‘蜕鳞’来进一步提升实力，‘沙’的年龄也基本上是按照蜕鳞了多少次来算的，严格意义上说，我连三岁都不到。”
沙眨了眨眼，笑了一下。
“所以你算不算喜欢上比自己小得多的小娃娃了，未初？”
沙眉眼弯弯，但是未初却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想要笑的感觉。
为什么会如此巧合？
“...那，你蜕鳞之后有什么不舒服吗？”
沙思索了一下，他在斟酌到底该不该和盘托出，他其实想把问题说得没有那么严重，但他自己也知道，估计在未初跟前瞒不了什么。
“...从蜕鳞那一日开始，我的皮肤就在溃烂，你说的当时碰到的我的血是红色的，应该就是我带你参观的那个时候吧。我的脊背和胳膊，基本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双腿也开始有脱落的迹象。”
“你不必自责，未初，没有人知道你为什么能够进入第二层结界，恐怕只有设下结界的人知道吧...而且蜕鳞仪式被打断也不是你故意为之，我没有怪罪过你。”
而未初却突然伸出手来，抱住了沙。
“......对不起，对不起。”
沙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好啦，我说了，我没有怪过你。你可是圣子，如果我是那个需要为你的道路牺牲的人，我无所谓的。”
但沙话还没有说完，未初拥抱他的手就搂得更紧了。
“...不行，我不许你这样说，沙。”
“如果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没有办法拯救，我又何谈拯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