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少女，顾决从没感觉这般无力过，他想冲上去将人拥进怀里，却担心这样会适得其反，反而将人越推越远，最后他还是放下了手。
眼前的人像是流逝的沙，他怎么都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消逝。
听见这话，姜青窈抬手捂住脸，泣不成声，眼泪透过指缝渗出来。
明明是告白的话，可此刻听来却是无比荒谬，掺杂着谎言的爱意，她又能信几分。
“顾决，”她嗓音里透着疲惫，视线看向其它方向，“我们到此为止吧。”
闻言，顾决自嘲地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黯淡表情。
“窈窈，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你走。”他终是忍不住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声音哑的不像话，语气里带着偏执。
姜青窈毫不犹豫把他的手拍开，转头看向他，“你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三件事吗？”
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听的他心发慌，喉咙又干又涩，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
顾决对上她无比冷漠的眼神，一下便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肯定是让自己放手。
“记得。”他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一会后才接着开口，“第一件事是不能欺骗你，第二件事是不能不告而别。”
“对不起，我都没做到。”他吐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溢满歉意。
“是啊，前两件你都没做到。”她苦笑起来，“这第三件，陛下总不能还叫我失望吧。”
这话让他无法反驳，他想要辩解，却担心会激起她抵抗的情绪，让事情更无回旋的余地，于是闭口不谈。
“第三件事就是，”她停顿了一下，眼泪毫不逗留地滚落下来，“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果然如此，顾决没有丝毫意外，他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说，他这人没什么弱点，唯一的软肋就是她，这点他心知肚明。
他感觉身体都僵硬了，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无论他违背她的心意将她留下，还是顺她心意放她走，她都不会原谅他，这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其实根本就别无选择，他的心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喜怒哀乐全部取决于她。
“此去山高水长，臣女就此别过，陛下多加珍重。”她抬手擦掉泪痕，拼命挤出一个笑容，装出淡然自若的样子。
她冷漠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到他心上，如钝刀割肉，他疼得无法呼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恨自己，他不该将她置于如此境地。
看着她难过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感到喉咙发紧，嘴巴微微张着，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姜青窈没有再看他一眼，因为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保自己不会心软。
她真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即使知道他骗了自己，她还是深爱着他，无法自拔。
姜青窈迈步转身离开，脚步似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睛里再无任何光芒，浑浑噩噩地往外走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冷无比的冬日，在那之前，她从没意识到人的眼泪可以流的这样快，像是下了一场雨似的，刹那间衣襟全都湿透了。
她万念俱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身体失去知觉，摇摇晃晃地迈开腿，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她以为的江边偶遇是别有用心，她以为的救命之恩是刻意安排，他打从一开始就带着企图，以身为饵，步步为营诱她入局。
既然如此，干脆一直骗下去好了，为什么又要告诉她真相，他明明知道他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的。
就算他说今日是意外遇见陆沉，她也会信的，她自欺欺人惯了，也不差这一次。
“这位姑娘好生面熟，莫不是在哪见过。”
“今夜不胜欢喜，故折花相赠，愿窈窈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窈窈，我从未将你看作朋友，而是当作心上人。”
“窈窈，你可愿嫁我为妻，岁岁长相守。”
往事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重现，她双手搂在胸前，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嗓子都哭哑了，才从地上踉跄了一下起身，扶着墙壁来到马车前。
见她红肿的双眼，池羽和沅芝大惊失色。
“小姐怎么了这是，可是受委屈了？”池羽着急地开口。
姜青窈没有应声，在二人的搀扶下迈进马车，手里还攥着已经碎成渣的粘豆包。
她闭上双眼疲惫地靠在车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这副模样看的池羽十分揪心。
小姐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萎靡不振，比夫人刚去世那会还要失落，全身上下透着破碎感。
池羽看着她手里还抓着没送出去的粘豆包，猜测可能是和九公子闹别扭了。
“小姐，这粘豆包都碎了，奴婢帮您拿走吧。”池羽一脸关切地说道。
闻言，姜青窈一言不发，她的手都攥红了，依然紧紧握着手里的粘豆包。
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脸上布满泪痕，许是哭了太久，唇瓣因缺水而微微起皮，看上去楚楚可怜。
“小姐，喝口水吧。”池羽将水壶递过去。
她仍然闭口不言，身体动都没有动一下，对池羽的话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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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顾决久久伫立在原地，再无往日慵懒优雅的模样，仿佛丢了魂一般。
直到腿都站麻了，他才迈开步子，走到亭下倒了一杯茶，茶水溢出杯盏，他都浑然不觉，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
暗卫犹豫着不敢上前，生怕此时触了逆鳞，陛下叮嘱过姜小姐可自由出入竹溪院，所以见她翻墙时没拦着，谁知会出这样的事。
顾决独自苦笑起来，背影孤寂落寞，他原本也没打算瞒她一辈子，只是想寻个好时机再说。
其实现在想想，无论在什么时间说，什么地点说，结果都差不了太多，小丫头心思澄净，容不得算计。
他走到门前，打算看看她走了没有，刚打开门，便看见某人摔到门槛上痛呼一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冷冷地问道。
陆沉摸了摸摔疼的屁股，伸长脖子递到他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全是微臣的错，微臣不该贸然到访，害陛下与姜小姐生了嫌隙，臣自知有愧，陛下动手吧。”他满怀歉意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