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众人催促的眼神如针扎般落在坤子身上。
本就低垂着的头，如今几乎埋在胜子怀中。
身为玩家的同类，说着虚伪的话哄骗他去死。
并肩作战的队友，躲在人群中催促。
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没人希望他活着，坤子颤抖着嘴唇，轻声问。
“胜子哥，死的时候疼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胜子身上，重达千斤。
灿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五官融化成一滩脓水挂在头颅上。
“坤子愣在那里干什么 ，不要在犹豫了，现在队长没了，我身为副队，
命令你，为了全队人的性命，跟怪物一起上车。”
坤子队友话音刚落，胜子猛地转头，看向站在远处身后的副队。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胜子的脖颈瞬间被拉长，散发着恶臭的脸，径直贴在副队面前。
副队甚至能够看到，脓水在胜子脸上流动的模样。
呕吐感从喉管传来，同样感觉到无比恶心的还有，一直关注着胜子举动的纪泊川。
虽然很恶心，但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场景，不仅没让纪泊川感到恐惧，虚弱疲惫的身体，反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下，兴奋到颤栗。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无法抑制而轻轻颤动着。
他就好像是局外人一样，在最佳观影台，认真欣赏着眼前这场精彩绝伦的闹剧。
但很明显，有东西，并不想他继续这样置身于事外。
余光瞥到逐渐朝公交车站靠近的黑暗，能够供他们站立的位置，正快速被蚕食。
“你说什么？”
胜子的声音从已经腐烂的脸中传出。
副队双腿微微颤抖着，眼神躲闪，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他额上滴落。
“副队，您说什么？再说一遍啊。”
胜子低垂着头，轻声问。
往日里极好拿捏的老实人胜子，如今却成了令人忌惮的怪物。
副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双腿发抖，不断用眼神命令队友上前救救自己。
是在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手下救人，还是保全自己。
对于这些人来说，从他们一开始选择跟着副队一起催促坤子上车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靠在胜子怀里，坤子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哥，我们带着副队一起上车吧。”
坤子沙哑的声音响起，胜子猛地调转回头。
细长的脖颈在空中晃动着，似乎对于坤子的转变十分惊讶。
融化的面颊上由脓水组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反正都是要死的，我这种菜鸡，以前下副本也都是靠哥你保护才勉强活着，
没有哥，我早就死在副本中，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留在这里当血牛，上车吧。”
笑着擦去脸上的脏污，坤子轻轻握着胜子柔软到没有一点硬度的手腕。
“上车吧。”
他再一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中。
副队脸上满是绝望，刚想要开口向坤子求饶 。
却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娇娇用一块烂肉堵住了他的嘴。
胜子原本融化的面容，再一次清晰的凝结在脸上。
拉长的脖颈也缩了回来，好像在坤子说完这番话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他又变回到那个老实本分的胜子。
“好，上车，哥带你做任务。”
胜子爽朗的笑声在众人头顶回荡，他揽着坤子，大步朝111路公交车走去。
坤子没有拒绝，甚至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勉强。
他笑着，任由胜子将自己揽在怀中，整个人埋进那古怪的腥甜之中，心却异常安宁。
在他们身后，十个被胜子拼凑的东西，压着副队缓缓朝公交车移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冲出人群跑到娇娇面前。
望着眼前这张残破的却又无比熟悉的面容。
阿毅满脸泪水，却依旧坚定的朝她伸出手。
“我跟你一起上车。”
娇娇懵懂的歪了歪头，似乎并不理解阿毅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发生了转变 。
对面曾经的爱人，阿毅没有在过多解释什么。
神情温柔的将娇娇吊在眼眶外的眼球塞回去后，拉着娇娇朝公交车走去。
绅士用手杖顶了顶头上的礼帽，眼中鄙夷几乎要溢出来，黑寡妇则是将脸往身旁人的怀中埋了埋。
倒是弥勒，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道了句。
“阿弥陀佛。”
众人沉默的站在原地，眼底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对于这二人的选择，他们实在是无法够理解。
难道这些人都不怕死吗？
那些怪物他们都看得真真切切，为什么他们还会如此坦荡平静的跟着怪物上车。
为什么没有慌乱，为什么没有惊恐到求饶，他们不是应该在恐惧中，丑态百出的哀求他们。
试图唤醒他们的良知，但设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莫名怒火在他们心中生成，看向二人离开的背影夹杂着连他们自己都想不通的怨恨。
为什么如此平静，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露出预料中的丑态呢。
或许这是他们到死都无法知晓的谜团。
一开始开口质问绅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朝弥勒点头示意后，跟着胜子的脚步朝公交车走去。
胜子转过头，柔软的脖颈被扭成了麻花。
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
“一起上车啊。”
男人笑容温和的回应胜子道。
“一起啊。”
在中年男人身后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表情淡漠的队友。
纪泊川摸了摸下巴，111路公交车底的红色雾气已经扩散出来。
按照时间计算大概还有五分钟就会飘到自己这里。
有意思的是，这些红色雾气好像十分惧怕胜子，哪怕相隔很远，都会远远散开。
看到这里，纪泊川抬脚朝公交车走去。
移动前，纪泊川瞥了眼萦绕在公交车站四周的黑暗，脚步加快了几分。
路过杨杨那支全是女性队伍的时候，被杨杨握住了手腕。
“你……”
杨杨似乎想要阻止纪泊川，但在对方回头后，又松开了他的衣袖。
“会死。”
杨杨小声劝告。
纪泊川摇了摇头，想到刚刚在马路上的事。
低声在杨杨耳边道。
“跟上。”
两个字轻到，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等杨杨反应过来时，纪泊川已经跟在了中年男人队伍的最后。
看到有人来，中年男人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见是纪泊川，朝他温和的笑了笑。
与此同时，在胜子陪同下，坤子已经踩上了公交车的踏板。
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出现，坤子顺利的上车后，诧异的回过头，朝众人看去。
眼神中是大家看不懂的情绪。
诧异？震惊？无奈？又或者是了然。
或许连坤子自己都无法解释。
众人愣在原地，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几人排着队上车，阿毅和娇娇也顺利上车，就连从始至终都剧烈挣扎的副队，也安然无恙的被怪物们拖上了车。
紧接着就轮到了中年男人，他踩上踏板的瞬间。
纪泊川再次回头，在看到火红色的长发后，纪泊川跟上了面前的人。
踏上公交车的瞬间，脑海中响起刺耳的响铃声。
凉意顺着脚掌攀附到双腿上，被枝杈刺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眼前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纪泊川凭着最后一丝清明，找到靠窗的单人座坐下后。
脑海中的铃声逐渐柔和下来。
紧接着一道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求生者，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半眯着的眸子猛地睁开，下意识握住藏在自己腰后的短刀。
“很不幸我的朋友，你这次的境况远比之前要凄惨一些，我甚至都不知道，
讲这些告知与你，究竟是在帮助你，还是加快你的死亡，毕竟我们的机会不多了，
不过按照我们的约定，我还是会将你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原封不动还给你，
但按照约定，在你活着进入到游戏副本后，我会将开启你和我之间的连接，
至于你是否能够拿到暂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
电子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剧痛席卷纪泊川的身体。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在对方话音响起的瞬间，他就失去了整具身体的支配权。
身体被限制在座位上。
在他的眼前，突兀的出现一张悬在空中的半透明面板，面板上的信息让纪泊川下意识眯起眼睛。
“求生者：纪泊川
性别：男
年龄：26岁
身高：183公分
体重：52公斤
状态：极度虚弱，精神恍惚
等级：A”
他的照片赫然出现在信息旁边，那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明明是一样的五官样貌。
纪泊川却产生一种，自己正透过这张脸去看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儿女，在照片下，还有一段手写留言。
“当你看到这段留言的时候，别震惊，也不用怀疑，你确实是你，我也是你，
只不过我比你稍微不幸了那么一点，没能跳脱出被设计好的命运，
作为你的过去，我会留给你一些忠告，希望能好好利用这些，活下去。”
“毕竟，我们是真的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