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把挑好的鱼肉递给女儿，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轻柔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那时候，我也不算得宠，心中也无意争宠，我自身明白，夫人努力的提携我，也只是为了分林姨娘的宠爱，只是我实在是没本事，胆小怯弱又怕担责，也做不来吹枕头风的事情，我此生所求，不过是与女儿安稳过日子，盼着夫人将来给你择一门好的婚事，所以，我便毫不犹豫的喝了那堕胎药…
我内心深知，那个未生下的孩子，若是个女孩儿还好，可若是个男孩儿，他必然不能平安长大的，因为我不确定自己能否护住他平安长大…
这些内宅事，经历多了就会打心里惧怕，所以我便日日求佛祖，希望锦儿将来能嫁入寻常人家，至少没有那么多的龌龊阴私手段…”
这是许锦欢第一次，平静的用“我”来做自称，这一次，她才算是觉得姜氏不再那么卑微。
是啊，姜氏只是个奴婢而已，崔氏是她认为的主人，姜氏被抬为妾室，已经在心里觉得对不住崔氏了，更不可能生个男孩儿来平摊嫡子的宠爱和利益。
北魏有律法明确严明，家中的家财利益，先确保嫡子嫡女，才有庶出的利益进行划分。
虽然庶出子女也是家族延续血脉，但是与精心培养的嫡子来说，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许锦欢不知道如何劝慰姜氏了，只是起身轻轻的抱了抱她，语气轻轻的：“对不起娘，这些日子以来，我让您担心了，今日我与娘保证，以后必然好好爱惜自己，不再让自己受伤。
而且不管我将来如何，依旧是娘的乖女儿，也不会让娘再为我担惊受怕了…”
她有些后悔，为何要姜氏再生个孩子，她也忘了，这个时代生孩子，很容易一尸两命。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汤快要冷了，鱼汤就得趁热喝才好，要不然就会一股子腥味儿难以下咽了…”
姜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她对于如今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女儿乖巧懂事，又得了家族的青眼，还得了长公主的慧眼，将来也许会有另一番造化也说不准，如今日子越发的有盼头，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抛开这些不开心的话题，许锦欢扬起笑容开始喝鱼汤，见姜氏不动汤碗，疑惑询问：“娘是觉得不好喝吗？”
“来时大厨房让人送了银耳羹和八宝茶，刚用了一碗银耳羹就再也吃不下这些了，娘看着锦儿吃饭也是一样的，只要你吃的开心，娘心里就开心了…”
话音落下，姜氏动手将那碗鱼汤又盛了半勺在碗里推到女儿跟前去。
不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母女二人开心的吃了一顿饭，许锦欢又缠着姜氏给自己绣了两个帕子。
看着姜氏绣手帕，许锦欢则让丫鬟整理了五色丝线，在一旁编了条手绳，上面串着几颗金珠子和一些红珊瑚珠子，编的虽然不够精致，可姜氏却喜欢的不得了，直言道：“锦儿的手很巧，这个编法娘从未见过，这个手绳，娘一定会一辈子带在手上的，就等于锦儿陪着我了…”
许锦欢还笑话她太容易满足了，随后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姜氏离开。
看着姜氏离开，许锦欢总觉得姜氏今日有些异样，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将这个想法抛开不管，心里想着，若是能够和姜氏这般长长久久的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
因着许锦欢用养伤做借口，最近倒是少有人往她跟前来凑，因着府里请的教养嬷嬷也到了，其他的姊妹都被按着头每日去学三个时辰的规矩，因为许锦欢受伤了，这才拖延了几日没去而已。
许澜雪每次下课了来她跟前，都得大吐怨气，无非就是许莹玉和许静菡如何出头作秀了，许锦欢听了也只是宽慰她几句岔开。
就这样过着日子，许锦欢总算是康复了，春日浓，转眼就到了李家住进别院的时候了。
二月底，春芽出头，鸟鸣争春。
许锦欢窝在榻上看书，就见着秋棠进门来，笑着行礼道：“姑娘瞧着比之前精神头好了不少，如此夫人也能更安心了…”
见着来人，许锦欢从榻上下来，忙询问：“秋棠姐姐这番过来，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是夫人请您过去一同说说话，三姑娘和四姑娘五姑娘七姑娘都着人过去请了，夫人不放心姑娘，便让奴婢来照顾着姑娘过去…”秋棠近来对六姑娘的感观很好，夫人也时常夸赞六姑娘。
如今因为六姑娘受了伤，夫人还得了诰命封赏，这让萱花堂众人更加重视六姑娘和姜姨娘了。
许锦欢虽然不知何事，却也道：“劳烦秋棠姐姐等一等我，我先去换身衣裳再随姐姐过去拜见母亲…”
秋棠自然笑着应了，红薇见状还搬了凳子给秋棠坐着等，毕竟梳妆换衣也得需要时间的。
许锦欢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没什么好倒腾的，便换了一身樱粉色襦裙，上穿白茶色的长款的夹袄，怕冷的许锦欢只能先以保暖为主了。
发髻是普通的垂挂髻，上头随着簪了几支镶嵌红玉的银钗子，低调不惹眼睛，适合默默苟着。
随后便与秋棠一同赶到萱花堂，到了院儿里便听到会客的屋里传来许静菡的笑声，只是带着几分假意而已。
“母亲是在会客？”许锦欢转头问秋棠。
“是。是翰林学士文大人的夫人来拜访夫人，文大人曾经也是老太爷的学生，只是从前不在京城，今春才回京没几日，这便递了帖子来了，四姑娘五姑娘陪着夫人正在接待…”
许锦欢闻言点点头，不禁对这些大丫鬟更加佩服几分。
她们跟着崔氏久了，很多人物关系自然得清清楚楚的了解，要不然很容易误了主子的事情。
“夫人，六姑娘来了…”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见着许锦欢，屈膝行礼后才进屋通传，许锦欢便听到屋里传来崔氏慈爱的声音：“锦儿快进来，身子刚好，可别又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