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钧是她们这群婢女里最小的。
安歇的卧榻遭到毁坏，理该无助地哭泣才对，如何都想不到他会发火，狰狞、愤懑的模样骇得丫鬟们心里不由惴惴，下意识聚缩成了一团。
似在远离危险源。
裴成钧语气残暴，“谁、干、的？”
丫鬟们吓得发了个抖，纷纷指向最中间的那个青衣婢女。
青衣婢女梗着脖子看裴成钧。
胆怯到宛如惊弓之鸟。
裴成钧火气上头。
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人。
他才来的时候，这婢女帮着他整理卧榻，领他去后厨用饭，怕他年纪小抢不到好菜，便把自己的那份肉分给了他，还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将军府两位主人的禁忌，叫他莫一时大意犯了错。
为何之前屡次帮他的人会反过来欺辱他？
青衣婢女别开眼躲避裴成钧含着失望的暴怒目光。
“我……我只是出主意的那个……也不能全怪我……这里头的所有人都有份好不好，有的虽然没动手，但也没阻止啊……你不能只针对我一个！”
“理由。”
裴成钧方到此时，虽面露不耐，看起来脾气暴躁，但在她们这些年纪比他大的婢女们眼里，不过是小孩子在闹性子罢了，有时还会言语逗弄他，看他炸毛。
但今刻，仍旧是那张单纯无害的白净脸，但环绕其周身的稚气霎时褪去，强悍凶戾的压迫气势扑面而来，逼得婢女们大气也不敢喘。
她们竭力往角落挤，将青衣婢女推到最前。
青衣婢女鹌鹑似的垂着脑袋。
起了哭腔：“我们也不是针对你，真的！是因为你弟弟太过分，害询书摔伤了腿，我只是想替询书出气，真的只是出气！没想过伤害你，今日之事是我们错了，对不起行了吧！你别再吓唬人……”
这青衣婢女曾把裴成钧当成知心妹妹，夜里同他说过喜欢沈窈的亲侍沈询书。
只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能瞬间变成另副模样。
真是叫裴成钧开眼了。
他拿起墙角摆放的笤帚，折断头部，只留一根光滑趁手的棍子。
冷戾道：“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惹，哪只手弄脏的床榻，就用哪只手抵。”
偏房飘出连续不断的痛呼声，正在同蓁宝一起折纸灯笼的沈窈听见凄厉的惨叫，手一抖，撕裂彩纸，惊慌地往偏房方向跑去。
蓁宝倒是不甚在意，专心把灯笼折好，才背着手慢悠悠地晃荡而去。
一进门，就看见沈窈呆滞地站在里头，地上好几个丫鬟瘫着一只手，疼得死去活来。
裴成钧把棍子一扔，拍拍手上的灰。
哼道：“真以为小爷是面团捏的？”
裴成钧虽看起来是个到处作威作福的混世魔王，但他好歹同裴定骁学了许久剑，自保的功夫还是有的，更别说面前只是几个爱背后耍心机的外强中干的丫鬟。
沈窈太过震惊，没注意他话里那声自称。
“这是怎么了？！你好生打她们作何？！”
裴成钧受了气，对沈窈也没好脸色。
“你没看见我床被她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吗？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沈窈看向那不堪入目的床榻，深深蹙眉。
把床褥撕扯成这样，是有多大的恨啊？
裴成钧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疑惑，拉着蓁宝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侧。
“她们说，是因为我妹……弟弟欺负了你的亲侍，才恨屋及乌报复我的。我弟弟平日里那么乖，怎可能平白无故欺负你亲侍呢？定是你亲侍在挑拨离间，为的就是赶走我们姐弟俩。”
沈窈没想到此事会牵连到那么多人。
当即沉着脸让人喊来沈询书。
沈询书听后，愧疚道：“是因着前日奴才帮叶公子摘枇杷不小心摔伤腿，他们许是以为叶公子故意刁难奴才，才着急犯了错，是误会罢了。”
方才沈询书一瘸一拐走来，看得沈窈心情复杂，又去向蓁宝求证。
谁知蓁宝躲在姐姐身后，弱弱道：“询书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都承认。”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呢？
“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沈询书笑得勉强，伸手想拍蓁宝的肩膀。
蓁宝猛地颤抖，吓得快要钻到姐姐怀里，竟还发出了小声啜泣。
“我错了、错了、询书哥哥我错了……”
裴成钧极为配合得抱住蓁宝，怒瞪沈询书。
“你对我弟弟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沈询书惊愕地瞪大眼睛，辩解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跪下拼命道：“小姐，奴才没有，奴才真的没有！”
裴成钧暴怒无比，“你先是暗中欺负我弟弟，再是教唆这些人欺凌我，你个奴才，可真是霸道啊！”
“闭嘴！”沈询书吼道，“我没有！”
他的确有在暗中教唆，可他连叶小草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怎可能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这一声骇得蓁宝猛然颤抖。
“询书哥哥对不起，小姐！是我的错，跟询书哥哥没关系呜呜呜！”
“啊你们别吵了！”沈窈一个头两个大。
她索性把那日沈询书从枇杷树摔下时在场所有的仆从喊来。
在精确到每个字，问清事情缘由后。
她失望地看向沈询书。
“明明是你自己提出要帮小草摘枇杷的，可却误导他们是小草故意使唤你，看你受伤。罚你去前院扫地，没经过我同意不准回来。”
沈询书抓着手臂，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他不过是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罢了，又没有真的动手欺压叶小草。
他陪伴小姐四年有余，竟比不得一个刚来的野孩子。
小姐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沈窈凌厉地看向对跪在地上那几个仆从道：“你们听风就是雨，是非不分，竟在本小姐院里欺压旁人，本小姐要把你们逐出将军府。”
“小姐！”有胆大的仆从惊道，“那叶橙子呢？她可是把我们的手臂打残了啊！”
沈窈严厉道：“谁叫你们手贱，怨不得别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母亲最喜欢的就是叶橙子这种人，受了屈辱便百倍奉还。
沈窈雷厉风行，很快处置了院里一干人等，换了一批精心挑选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