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是皇帝秋猎的日子。
之前在马球场上的事没能瞒得过皇帝的耳目，他冲着二皇子发了好大一通怒火之后，将注意力落到了童希元身上。
秋猎这日，皇帝骑马被人簇拥着在山林间打回来几只猎物之后，往中央高位一坐，对童希元说：“听你二哥说，前几日是你制服了那匹发狂的马？”
童希元说是，皇帝微微点头，似是很满意的样子，“不错，有朕年轻时的果敢。”
一旁随行的几位大臣忙顺着皇帝的话夸赞童希元几句，提议道：“臣看陛下游猎半日也该稍作歇息了，不如让五殿下替您再去猎几头鹿回来？”
“鹿哪是那么好猎的？”皇帝的视线从童希元身上移开，在两侧的人群中寻觅片刻，盯着站在最末尾的玄衣男子道：“你来。 ”
只是被带来当个摆设的梵赫抬起了头，缓步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礼，“陛下？”
皇帝高高在上的打量着他，一双苍老的眼中布满了试探，“朕早就听说你们陟荛人性格温顺不擅兵戈，皇室之中独你不同，十岁便能力挽长弓，真有此事？”
梵赫牵起唇角，说：“世人夸大罢了。”
皇帝眯着眼轻哼一声，“是不是夸大等下就知道了，下午你来替朕游猎，看看是你们陟荛人厉害，还是朕的几位皇子更厉害。”
丞相制止道：“陛下，此事不妥，梵赫不过是陟荛送来的一个质子，何德何能替陛下游猎？”
皇帝却依然打定了主意，起身道：“就这么定了，朕乏了，爱妃，扶朕回营帐歇息。”
贵妃娘娘凑过去笑吟吟的扶住他，丞相看着他们的背影深深皱眉，再看向梵赫时怜惜的叹了口气。
一个质子替皇帝游猎，若不能拔得头筹，陛下龙颜不悦肯定会怪罪。若是拿了第一，陛下心中的忌惮更甚，这梵公子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真是选哪一个都是一条死路。
正午的阳光开始偏斜时，下午的游猎开始了。
童希元和其他几位皇子换上便服骑马进了山林，他有意的和其他人走散，让999探查了梵赫的方位后往那个方向而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梵赫坐在马上拉满长弓，手指一松，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的箭矢朝着五十米外的那头体型肥硕的梅花鹿射了过去。
哐当一声，梅花鹿正中心脏而死，倒在地上时嘴角还衔着没吞入腹中的青草。
梵赫将弓箭背在身后，牵了牵缰绳慢慢过去，他正要一个弯腰把那头梅花鹿挑起来放到马背上，一支箭从林间射出直直的扎在了梅花鹿的脖子上，堪堪擦过他的手背。
“别动！”童希元快马奔到他跟前，看着自己射偏了的箭心有余悸，“有没有伤到你？”
他看向梵赫的手背，好在只破了个皮没出血。
梵赫意外的看着他，“没有，五殿下怎么在这？”
他说着扫了一眼地上扎着两支尾羽颜色不同的箭的梅花鹿，一绿一黄，绿色的是童希元的，黄色的是他的，代表着皇帝。
一支正中心脏，一支射在脖颈下侧，若是让不明真相的人来看，恐怕分不清到底是他们谁先射杀了这只鹿。
“找你，”童希元抢东西抢的特别心虚，底气不足的说：“这只鹿，我杀的。”
“殿下找我做什么？”梵赫看着他开始飘忽的眼神笑了一下，“殿下喜欢的话，这头鹿就送你了。”
他在这林间转了很久，也就发现这一头最大的鹿，拿回去肯定能得第一，那老皇帝看见后估计不等秋猎结束就会找人暗杀了他。
梵赫不怕那些死士杀手，他本来还想着老皇帝真敢那么做的话，他就让人摘了皇帝的项上人头，没想到童希元现在惦记上他的鹿了。
那日初见之后，晚上又收到药膏，他就让人调查了童希元。据说这位五皇子在宫里很不受宠，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榆木脑袋，生母早逝，无人庇护，过得比他还要惨。
这头鹿拿回去，估计能让皇帝对其刮目相看，这位五殿下的处境兴许会好上一些。
童希元皱了皱眉，他找梵赫没什么事，就是单纯来和他抢东西的，只是这人怎么不和他抢？
他看了一眼死状特别无辜的梅花鹿，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这头鹿是我打死的，不用你送。”
梵赫好脾气的笑了笑，“殿下好箭法。”
“……”童希元瞪圆了眼，暗示他道：“你不和我抢？”
他们抢起来才有意思，到了皇帝跟前能转移重点，皇帝会把梵赫当成一个没本事还抢皇子东西的小人，自然而然的，那升起来的戒备与杀意也会放下。
梵赫和他对视片刻，一勒缰绳让自己的马往童希元那边走了两步，把童希元的马逼到了身后的树前委屈的靠着。
“这头鹿是我的，”梵赫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道：“殿下送的药不错。”
童希元知道他懂了，松了口气问：“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梵赫对着他摊开了手掌，上面有一道掉了痂的浅色疤痕，“好了，那个药……”
童希元刚要说是从太医院要的，还未开口就眼睁睁的看着梵赫骑在马上朝着他这边探身，将两人的距离拉到近的不能再近之后低头在他颈侧吸了一口气。
“你……”童希元往后闪了一下，结果后背撞到了树干上，退也不能退。
梵赫看着他的反应笑了，幽幽道：“一样的味道，殿下莫不是把自己制成药给我了？”
童希元的脸红了一片，热的，他笃定道：“没有。”
那瓶药里没有血藤的成分。
梵赫挑了挑眉，说：“殿下的脸好红。”
“你靠我太近了。”童希元垂眸，牵了牵手里的绳子想从侧面出去，结果梵赫伸手曲指在他的睫毛上刮了一下。
微翘的睫毛应和着狂跳的心脏，颤的更厉害了。
梵赫眼底带着好奇与探究，以及一丝不明显的玩味，他问道：“殿下怎么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