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尘说的模棱两可，赵挽华自然也没有听懂。
然后呢？
没了？
赵挽华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不住打量，似乎想要把他看透。
钟无尘面容还算镇定，如云外高人玄妙高深。
实则早已想好的腹稿此刻已褶皱如纸团，在脑中成了一团纸糊。
明明面对门中人和昆达，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不说话，心情好的时候说起话来也算健谈。
可为何赵挽华站在他面前，他莫名如同锯了嘴的葫芦，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钟无尘很多年都没有这种窘迫的模样。
然而这种情绪却又跟他孩童少年时期，面对别人对他身世的冷嘲热讽不一样。
赵挽华不知他的心思，只能盲目猜测：
“你的意思是，你认识幼时的武妍？”
“不认识。”
赵挽华又猜：“你和我之前见过？”
钟无尘：“在武周，那是第一次。”
看出赵挽华有点无语，钟无尘又补充了一句：“月辽的术士曾对你下过批言。”
赵挽华恍然大悟，说：“你的意思是，你也算过我的八字。”
钟无尘表情严肃地纠正道：“术门没有算人八字、趋利避害一说，只是能根据人的面目和周身，看到一点别的东西。”
赵挽华不在意的说：“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上回见面你态度还不是这个样子，突然如此亲切，我很好奇究竟算到什么了，要不说说看。”
钟无尘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憋出了六个字：“反正你不一样。”
“哪不一样？”
“世人皆是寻求温暖，然而你更像黑夜里房间里那一盏烛，能燃到天亮。”
赵挽华露出一脸难尽的表情。
上一遭尚为那高深莫测之宗师，此番相交未几，宗师之形象须臾之间恰似瓷碗坠地，碎得不堪再碎。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要交个朋友，但他们都不够格，所以我找你。”
“我怎么就够格了？”
“我说不出来。”
赵挽华说：“那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既是门主，应该比月辽那位老术士看得多吧？那你是否会引魂渡魂之术？”
钟无尘摇了摇头，道：“术门虽追求大道无极，会很多东西，但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得到意料之中答案的赵挽华失望摇了摇头，说：
“既然如此，不管你想和我合作什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钟无尘，我不会答应你。”
钟无尘十分不理解，换做平常人，估计这会儿早就高兴地跳起来，她却为何如此固执？
这事，与她不是有利无弊么。
“为何，莫非是因为云眷舒？他不愿意？没关系，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
看得出钟无尘根本没理解“你就是我的”这几个字的真实意义，说的如同今天吃米粥还是馄饨一样稀松平常。
换作平常女子，肯定误会了，估计都高兴地昏过去了吧？
毕竟这是大佬中的大佬。
但赵挽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那意思。
眼见他没有恶意，她将手中玩弄的鞭子盘回了腰间，说：
“谢谢你登徒子的发言。但还是麻烦你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别指望我，没结果。”
说完，赵挽华就要走。
钟无尘冲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赵挽华！昆达抓了慕容汝蓝。”
赵挽华并未回头瞧他，只道：“好，知道了。”
钟无尘眼睁睁望着她渐行渐远，终化为一个黑点。
他伫立半晌，未动分毫。
唯独那垂落的右手猛地抬起，疾速掐指。
脸上一改方才之羞赧疑惑，重归一贯之淡漠疏离。
顷刻功夫。
赵挽华走到云眷舒面前。
她先是冲明月台吩咐道：“投石车叫人推回去。”
“是。”
云眷舒看见她回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温声道：“阿挽，钟无尘不安好心，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昆达抓了慕容汝蓝，”赵挽华和他并排走着，回营的脚步不停，“你把她怎么了？这个女人之前明明那般离不开你，如今甚至不惜危险，半夜偷跑。”
云眷舒表情未变，语气淡淡：“只是让她付出了一点本该承受的代价。”
赵挽华也懒得多问，敷衍地点了点头。
一个慕容汝蓝，说真的，她从未将其放在眼里过。
反倒是和钟无尘这次的碰面，更让她疑惑不解。
这人态度为何会来了个大反转？
赵挽华不了解钟无尘，但隐约感觉不会如他说的那般轻巧，合作只是为了和她成为朋友？
她对这人的过去倒有些好奇了起来。“就那个钟无尘，你上次说他是前朝遗孤？”
云眷舒嘴角压了下去，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阿挽是想了解他？”
赵挽华偏头瞧他，心情也有些许阴沉，语气不好道：“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我以为那夜说开，这几天也应该将情绪调整过来。若是没有调整好，我不介意你我再缓个几天见面，到时再详说这些事。”
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军营这么大，不想碰面轻而易举，甭管别人如何觉得，冷战也行、破裂也罢，你调整好了给我个准话就行。”
说着，赵挽华就要迈腿离开他的身边。
云眷舒想也不想地拉住她。
然后深吸口气，半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掩下眸中风暴，问：“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他同你说什么了，如此我才知如何择要告知你有关他的事。”
赵挽华回：“钟无尘想同我合作，说是要和我做个朋友？甚至不惜牺牲同门中人，我没答应。”
云眷舒又道：“别信他的，他这人疯癫惯了，并不会真正信守承诺。”
赵挽华驻足，以一种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逡巡，道：
“怎么，你很了解他？还是说……你对他，有些顾忌？”
云眷舒扯了扯嘴角，笑容干巴得厉害：“我怎会了解他？道听途说罢了。只是你们笼统只见过两面，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挽华说：“自然，我凭什么相信他？就连你，我都无法全然相信。”
很好，他又挖了坑给自己跳。
云眷舒抿紧了嘴。
“算了，一时半会也问不清楚，回去慢慢聊。钟无尘…曾经应该折腾过不少事儿吧？”赵挽华猜测着。
“好……”云眷舒答得颇有些心口不一。
慢慢聊钟无尘？呵呵。
云眷舒停了下脚步。
赵挽华完全没注意云眷舒没跟上。
待她走出一段距离，气急败坏尽显云眷舒脸上，他道：“钟无尘和慕容汝蓝这对狗男女！”
明月台都以为自己幻听，狗男女…还能这么用？
他上前关心的问：
“王爷，您没事吧？”
云眷舒深吸口气，道：“我没事。”
“……”明月台：你明明就有事
“本王早晚得将这二人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