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紧紧拽着自己的小布袋，小手拽着自己的衣角，眼里全是恐惧。
她是赵家村的人，独人来了后，村子没了，村里的人全都死了。
只有她，因为被压在几具尸体下面晕过去，所以才没被独人发现。
后来，官兵来了。
她醒过来，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大声喊，“这里还有个活的。”
抬眼望去，那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脸。
看起来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般大小，但是从他身边跟随的人，和他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穿着来看，他不是普通士兵。
更像是他们的长官。
秀秀被人扒拉出来，送到军医那里，等到人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被告知要出发去扶风县。
扶风县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十分陌生。
更何况秀秀从没出过赵家村，被那年轻长官安排着加入了难民队伍。
小小的她手中只有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那年轻长官给的一点粮食。
秀秀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是她牢牢记得年轻长官的话，“去扶风县，你就能活下去。”
她也深深记得娘亲把她护在身下之前，紧盯着她嘱咐，“秀秀，你要活下去。”
所以，一路上不管多累多艰难，秀秀始终没喊一声苦，没掉一滴眼泪。
扶风县比秀秀想象中还要大。
好宽阔的街道，比她们村子里的大路还要整齐，上面的青石板虽然有些破烂了，但还是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据说是先头一批到达的难民，被官府招工去做活。
秀秀看到了正在打扫的人们，基本上是年纪大，没有年纪小和青壮年。
“老李头，你还有多久才扫完？”
另一个拿着扫把的老人走过来，和街边的聊起天。
“不多了，还有一刻钟，你等等我，等会儿去麦香坊买块豆腐回去煮。”
“行，我等你。”
那老人把扫把靠着墙，秀秀这才发现他一只手臂空荡荡。
“你这一只手能干多久啊？”先头那个老人一边扫地一边随口问道。
“能干挺久，只要这个活儿一直在，我就能一直做，老李头，别看我残废了，但是干活儿可比你麻利多了。”
“拉倒吧。那还不是官府的人看你残废了，才只给你分了不到半条街，还和我们同样一天能领一顿饱饭。”
听见这些，秀秀的心砰砰砰跳动，下意识舔舔唇。
一个残废的老人都能得到活儿干，还有一顿饱饭。
如果是她，她能干得更好。
她从会走路开始就会干活儿了。
边上带领他们这群难民入县城的衙役也不催促，只是在一边慢悠悠的走着。
他叫张大春，三天前才变成扶风县的衙役。
从前，他哪能想到这样的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
别看扶风县现在只有杨典史一个当官的，但是整个县城事情很多，所以杨文俊在阕云升的暗中支持下，手中有了部分银钱。
这才敢招收部分急缺的帮手。
衙役这活儿，每月只有两百文，但是杨典史说了，以后还会涨。
张大春靠着自己的人高马大才被选上，不仅自己有了事情干，还能往家拿钱。
衙门管一顿饱饭。
这批人，是他接收的第四批。
老老少少都有，个个眼里无光。
但是杨典史说了，既然人来了，就要给他们看到希望。
而如今的扶风县就是他们的希望。
让他们看到这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慢慢的他们自己就会有求生的意志。
那样，才算真正救了人。
张大春不懂，但不妨碍他记住这些事。
此时，说这句话的杨典史正在屏风前面，隔着和人说话。
屏风后面自然是姜早。
她的计划光靠自己无法完成，需要和杨典史商量。
只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不管自己提出的建议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多离谱，杨典史都认真听着。
就在她觉得可能会被拒绝的时候，杨典史往往一拍定音。
姜早商量好，走出大门的时候。
若有所思的回望了一眼衙门的大门。
回去后立刻给阕云升写了一封信。
晚上就接到阕云升的来信，照例是一番对自己最近所做的事情的描写。
最后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有了阕云升这句保证。
姜早莫名其妙安心下来。
第二天，她去铺子上。
排队的难民个个面黄肌瘦。
“这么少的人？”姜早原本以为会有百十号人，结果看看面前只有不到十个，其中还有个瘦小的小女孩。
“是啊，小姐，附近的村子基本上都被独人给屠了，这些都是幸存下来的人。”春雨看着他们，平静的说道。
她虽然还小，但从小也是听着独人的故事长大的，所以并不陌生。
姜早心里盘算了一下，前几天已经招了一批去做水泥实验，官府还招了部分人去打扫做工换吃食。
打扫这件事还是她主动提出的，没想到杨典史居然同意了。
只不过杨典史拒绝了给他钱的提议，换成一顿饱饭。
实在是官府拿不出多余的钱来。
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剩下的青壮年都被招去修城墙。
独人来势汹汹，扶风县的城墙早在上一次就被破坏掉。
再不修，等独人来了，将是一片腥风血雨。
现在排队的这些人已经是进城两天还没找着工的人，个个不仅面黄肌瘦，还老的老，小的小。
毕竟，就算是扫大街，也不需要那么多老人。
所以他们听说麦香坊一直在招工，就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来到了这里。
姜早想了想，让墨白一一登记。
先送到花生基地去跟着做水泥实验。
“这些人能干什么啊？”春雨拧着眉头。
“让他们做做饭，打扫之类的杂事。”后面的话没有再说，春雨抿着嘴，答应了一声。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没有新难民涌入的情况下。
姜早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水泥配方试验终于成功了。
这一天，姜早把所有人召集到县城外头的路上。
这条路，很多年前才修整的，虽然不宽，也很烂，但是却是通往定州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