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奴婢都不敢想！”
素馨愁眉苦脸地望着白秀。
白秀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说话时带了点儿鼻音：
“等到了那什么华府，我中途偷偷的去，小心些就不会被发现……选个得力的，往后在后宫里，咱俩横着走！”
素馨滑下坐垫，跪坐到白秀脚边，抱紧她的小腿，恳求道：
“娘娘，即便您是偷偷的出去，很小心，那也有个万一呀！万一，来人找不见您了，责问奴婢，奴婢要怎么解释呢？”
“而且，宫外有流民，有丐户，还有杂七杂八的江湖帮派，可怕得很！娘娘，您就当怜惜奴婢，不要涉险，好不好？”
白秀撑起眼皮，一把捞起素馨，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宫里，也不见得能让人平安。我假借午时小憩，溜出去，你就在我房里安心待着，不会有人来找。别担心了！”
素馨蓦然激动起来，极力压低声音：
“娘娘，您叫奴婢怎么能不担心呢？娘娘溜出去，万一碰上个歹人，有个好歹，奴婢也没法儿活了！”
白秀眼皮拉着看她，打着哈欠道：
“能有这一次出宫的机会，不容易。我必须去，你听话！”
素馨凑上前，一双眼里满是渴望，请求道：“既如此，娘娘要是不想奴婢担心，就带奴婢一起去吧！”
白秀打呵欠打得眼噙泪花，她想了一下，拍拍身旁的布衣。
“带你一起去……也不是不行。可这衣服只带了一套啊！”
素馨眼睛登时一亮，急忙掀开一侧的褥垫，在下面拿出一套来，眉开眼笑道：
“奴婢给自己也备了呢！”
是一模一样的墨灰粗布衣服……
白秀细眉一挑，眼睛也完全睁开了，顿时精神许多，困意全无。
她恍然大悟，嘴角倏尔漾起弧度道：“怪不得叫你帮我准备这衣服的时候，你乖乖的，什么都不说。”
“合计着，你早就打算好了，怕我不带上你，所以偷偷地准备。等出了宫，就开始一直叹气，引着我说带你一起去？！”
“好哇你，”白秀轻轻地捏了捏素馨的脸，“长心眼儿啦！”
素馨被说得面红耳赤，皱起眉咕哝着：
“还不是担心娘娘不愿意带上奴婢！反正奴婢下了决心，跟定娘娘了，娘娘去哪儿，奴婢去哪儿！”
说话的功夫，清乐华府就到了。
建在沧浪水南，富贵之地的中心，占地半公顷，推算着有十个凤栖宫的大小，遥远的周边只能望见两三家贵族或大臣的宅邸。
白秀猜想，这清乐华府，也应是那位玄王的府邸。
用这般豪气的府邸，养护清倌人，想那玄王一定是个惜花之人。
冷沐命令护卫们，十人一队，两队把守前后门，其余四队在清乐华府周围巡逻，不允闲人过往，若有人擅闯，就地格杀。
清乐华府也提前传出了消息，今日，所有清倌人不与任何客人听曲品茗、赏诗作画、对弈寻香，客人想入府看景也不可！
清乐华府，只接待皇后一人。
府邸内古色古香，绿树成荫，游廊婉转曲折，其中造了一碧水湖，湖心建亭，玲珑别致。庭苑修葺精美，有暗香浮动。
白秀深吸一口气，赞叹不已：“好地方！”
这时，冷沐带来一人，是一位年长的女人。白秀看到她的第一眼，不由得愣住，是因为她的眼睛。
她右眼瞳没有黑色，是一片浑浊的白。
这女人身形纤瘦，有些佝偻，两鬓斑白，眼角及脸颊上有岁月留下的，深深地痕迹。
即便如此，她头发梳得顺滑平整，凸显出优越的颅骨，挺直的鼻梁，不难看出，她曾经是个美丽的女子。
冷沐侧开身，给白秀介绍道：
“皇后娘娘，这位是清乐华府的掌事，姓封。府中的大小事宜皆由她负责，这里的清倌人也全部归她管理。”
白秀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到姓封妇人的身上。
余光扫过，见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而后不自觉地看向她的脚……
看到一刹，心里暗暗抽气。
仅见一只鞋，在及脚踝的裙摆下露出。
这妇人，是独腿。
“贱民封姒月，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封妇双手撑着拐杖，微微屈膝，身子缓缓向下俯，看样子是要跪！
白秀一步上前，立时抬手握住她的手臂，向上撑了她一下，阻止她下跪。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行礼了。”
封妇顿时抬起头，仰视白秀，能视物的那一只眼睛动了动，目光中带着些打量，似乎也有些惊讶。
白秀松开她的手臂，又抬手压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微笑道：
“本宫起得太早，路上略微颠簸，头发乱了，想重新梳整一番。有劳封掌事，带本宫先去休息！”
封姒月下意识看了一眼白秀的发髻，盘髻平整，没有一丝凌乱……立时领悟白秀是有话要说，且是私话，人多不便开口。
她点了点头，报以同样的微笑道：“皇后娘娘，请随贱民来！”
···
【承乾宫】
当卫妩得知白秀又出了宫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激动、兴奋且疯狂。
她焦急地在庭中来回踱步，不住瞻眺门外，时而抱怨道：“小钱子去了两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半夏眼皮突突地跳，嘴角微微下拉，惴惴不安地劝说道：
“娘娘，您还是听卫相大人的话吧！您让小钱子在宫外，寻找江湖帮派赏金刺杀……奴婢觉着，很不稳妥呢！”
卫妩蓦地站定，冷冷地瞥眼半夏。
吓得半夏一个激灵，不敢再劝。
前日，卫妩给卫相去了信，要求等白秀出宫后，派人杀了她。
可卫相拒绝了，还在回信里斥责了她一顿，说她心浮气躁不成大事，叫她再忍耐一个月！
“哥哥就是怕玄王！”
卫妩猛地甩了下袖子，愤愤道：“玄王和那罪臣之女，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玄王哪儿会管她生死？！”
“哥哥不敢动手，本宫来！”
卫妩嗤笑一声，继续道：“赏金给江湖帮派，是最好的。他们不问雇主，也不问要杀的人的身份，只管做成事……”
卫妩转头看向门外，期盼着小钱子快点回来。
不知是何原因，叫小钱子迟迟未归。
等待很是煎熬，使得她吃不下、睡不着，短短两日，她眼窝凹陷，面上无光。
但她眼神炙热，闪着凶光。
卫妩倏尔勾起唇角，狞笑着：“本宫叫小钱子去雇三个帮派，全部给予重金，定有一个能成事！”
···
清乐华府将最好的一间房收拾出来，供给白秀休息用。
这间房，叫缺月居。里面极其宽敞，红木雕花的食案、书案，珠围翠绕的屏风宝椅，一应俱全，贵不可言。
连凤栖宫没有的拔步床，这里竟有，床里还镶着好多大颗的夜明珠！
目光扫完一圈，白秀微微扯了下嘴角。
这一间房的富贵程度，都快赶得上老皇帝的寝殿了。
白秀心道：玄王，富贵人也！
封妇在旁注意瞧着白秀的表情，见她神色淡淡的，恐有不妥便问道：
“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满意？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贱民即刻着人给娘娘备来！”
“不！”白秀连忙摆手。
在凤栖宫都没体验过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满意？
“本宫很满意，封掌事费心了！”白秀笑着道，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候在门外，身穿墨灰麻衣的府里下人。
听白秀说满意，封妇放下心，即刻转到正题说道：
“皇后娘娘，清乐华府现今有清倌儿二十人，皆通舞乐，都可为万寿节宫宴献艺……”
正说着，不料白秀蓦然凑近，打断了她：
“封掌事，请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