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两人气息平稳下来，Zoey以为自己要睡着时，宋载行环着她的腰问，“我不在的时候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怀里的人一僵，随即用自然平常的语调道：“说你要结婚，让咱俩断了。”
“不断。”他声音很轻。
宋载行不自觉地缩紧了手，把她箍得更紧，他知道奶奶总会告诉Zoey这些。
“薛澜跟钟虞不一样，她是可以谈判的，只要给她更多利益切割，她可以对你没有敌意。我们和现在一样。”
“和现在一样？这是什么意思？”Zoey缩着肩膀，背对着他声音很小，“你为了留我在身边，向你的未来老婆让利？这不划算。”
宋载行觉得老婆这两个很刺耳，那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合作伙伴。
“你乖一点，就划算。”
“看来你并不想知道我的意愿。”Zoey叹了口气。
“你说。”宋载行的语气有些不耐。他并不喜欢哄人，他只需要听话的，但此刻Zoey似乎有些不愿意听话。
“我不愿意。”Zoey转过身在黑暗中与宋载行对视。“你该结婚结婚。我是喜欢你，宋载行，即便是如今这段不稳定也不算见得光的关系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算太轻贱我自己，所以我愿意这样。就因为我喜欢你。”
“但以我这个浅薄世俗的脑袋看来，插足别人婚姻是极其不道德的，我再烦我爸，我也不想给他丢这么大脸。”
“那你舍得我？”宋载行问。
“你混蛋。”被捏住了七寸，Zoey又气又恨。他知道她舍不得，他知道她的心思，并且打算着结婚以后仍然留着她，乖乖的给他做情妇。
太作践人了。
宋载行抓住她乱挠的手，“够了，我不娶她难道娶你？”
“我白一确实够不上你们宋家的门槛儿。”Zoey冷笑。
宋载行默然，良久才松开她的手，狠狠地替她掖好被子，“给我睡觉！”
Zoey也并不想在这么快乐的地方吵架，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宋载行的家，以及睡在他房间的柔软大床上。
还是老太太开恩。
“你带别人睡过你房间睡过你的床吗？”她突然问。
“只有你，你特殊，行了吗？”宋载行翻过身睡觉。
“以后就是你老婆来睡了。”
“……”
后半夜Zoey一直没有睡着，她好想问宋载行什么时候结婚，能不能具体到某一天，如果是这个月25号，那她能不能拥有他到24号。
“你到底睡不睡？”
凌晨五点的时候，宋载行终于被她翻来覆去的动静弄醒了。
“你醒了？”Zoey脑袋凑了过去，“去看日出吧，宋仪卿说祈枫山的日出有看头。”
宋载行翻身压着她，忍着起床气没有狠狠打她屁股，“你越来越赛脸了。”
Zoey连忙嘟着嘴撒娇，“好不好嘛，最后这点时间，就当咱俩在谈恋爱好不好，昨儿就算见家长了。”
听到“最后这点时间”宋载行皱眉，搞得谁要死了一样一点不吉利。
听到“谈恋爱”三个字他又舒展了，微眯着眼，宠溺道：“看日出，那你还不起床。”
Zoey起身的时候手被枕头底下的东西硌了一下，她摸索着把那玩意儿拿出来，是一串手串，跟自己手上一直戴着的鸽血石是一对。原来宋载行一直把这东西放在宋家老宅。她还以为他早就扔了。
就在她准备放回枕头底下的时候宋载行的手腕伸了过来，“戴上吧。”
Zoey雀跃。
下楼的时候两个人牵着手，太早了宅子里都没几个人起床，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到车库去发动车子。
“像偷人一样。”Zoey觉得。
宋载行白她一眼，发动了引擎。
后面宋家老太太起床，让吴姨去叫宋载行他们下楼吃早餐，吴姨说他们走了。
“太早了，孩子们就没吵您。”
老太太哦了一声，“昨晚上小湛是不是拉琴了？”
“嗯。”
“好多年没听他拉琴了。”
吴姨点头，没再说话。
初春，仍有寒意。
来山顶看日出的人不少，甚至还有在这搭帐篷睡了一晚上的几对情侣。白一找了处空地，正准备坐下去时宋载行拉住了她，随即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Zoey垫着。
“地上凉。”
“六万八的衣服，就给我当屁股垫啦。”她懒洋洋地坐上去。
“不知好歹。”宋载行捏了一把她的脸。
手感真的很好。
天微微亮，透一点白光，Zoey歪过去靠在宋载行肩上，手机放在三脚架上对着天空打开了录像模式。
太阳从来就不是突然出现的，缓慢上移，从容不迫。冲破春寒料峭，暖色在天空晕染出一幅画，美得不像样。
周围的人都在那一瞬间发出了惊叹，这一夜的等候总算值回票价。Zoey回头看着那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出神。他们真好，不用考虑家世背景金钱权势，简简单单的喜欢，然后简简单单的在一起。
太阳逐渐高升，大家都在陆续下山，嚷着回家补觉，Zoey又困又累，缠着宋载行要背。
“我走不动嘛，你背我好不好。”她蹲在地上耍赖。
“那你自个儿在这。”宋载行可不惯着她，站旁边抱着手俯视她。
“湛湛哥～”
“载行～”Zoey去拉他的裤腿。
“湛湛哥，求求你背我嘛。”
路过一男的打量了宋载行一眼，又看了看他脚边那个美女，打趣道：“不是吧哥们儿，背不动啊？”
宋载行懒得理，依旧看着地上撒娇的Zoey。
这时郭源的电话打了过来。
“敢情你没去长白山啊？我安排在那边接待你的人说没见着你。”
“嗯。”
“也好。”那头的郭子伸了个懒腰，“上次杭州那事儿我爸知道了，让你晚上上我家吃顿饭，老爷子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总念叨你呢。”
这批后生里面，能让郭源他爸瞧得上的就数宋载行了。
“你又打算让我帮你兜什么事儿？”宋载行警觉起来。
郭子嘿嘿一笑，“瞧你说的，这次真是好事儿。”
挂了电话，Zoey还赖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看样子今天就是非要他背着不可。宋载行无奈，最后一边说她蹬鼻子上脸，一边又蹲下去，宽阔的背朝着她。
“上来吧。”
很有安全感。
宋载行的背上，Zoey把自己脸轻轻贴着他的羊绒衫，像他这个人一样，有时候特别柔软。
下山的路不算好走，但是Zoey没觉得颠簸，她发现宋载行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稳，没晃着她。
真可靠。
这个人怎么后脑勺都这么好看。
Zoey吸一口气，心口传来细碎的疼痛。她伸手搂紧了宋载行的脖子，两个人都不发一言。
路没有尽头多好啊。
Zoey眼眶发红。
尽管昨晚上宋老太太说得含蓄，但是说得很对，她什么都没有，帮不了宋载行什么。
光是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家世背景样样都和宋载行不匹配。老太太客客气气的劝退她，言语之中并无蔑视。好像他们家的人就是这样，跟谁都保持恰到的礼貌。她却把那种人家的修养当成友善，当成一种接纳。
玩不过。
我他妈太嫩了。
活了二十五年，Zoey头一次生出自卑的情绪。闭上眼沮丧地把头埋在宋载行背上，接受这该死的宿命。
回到麓安府，宋载行换了身衣服出来，看到Zoey在沙发上用电脑处理画廊里的事，他问白一要不要跟他出去吃饭。
“郭子家？”Zoey猜。
“嗯。”
Zoey皱眉纠结着，那可是郭源，他爸妈能是善茬？说不定到时候饭桌上对着自己这个小门小户的就是一顿输出。她可不想二十四小时之内又受到一次羞辱。
宋载行认识她这么久，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不自信。
“郭子他爸又不吃人。”
Zoey扯出一个笑，“都是长辈，你带我去算怎么回事？”
带你未来老婆去呗。
宋载行看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低落，“你怎么了？”
“不去，我可不想给你惹闲话。”
“什么意思？”
Zoey笑得更勉强了，“平时见你的朋友也就罢了，现在见你朋友的父母我以什么身份啊？昨天你带我回去，吴姨说是朋友，可咱俩是朋友吗？你一年纳税都是八位数，我还挣不了一个零头，我够格跟你做朋友吗？”
朋友那两个字吐得特别重。
伤自尊了，Zoey觉得。
“你想要什么身份？”宋载行沉着脸。
Zoey反唇相讥，“谁带情妇回家啊。”
“……”
“你就这么在意我要结婚的事？”宋载行发问。
Zoey没说话，这不是明摆着吗。
“发现钟虞容不下你，我才答应老太太薛家的事的。我说了，薛澜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的生活质量不会下降，我们也照往常一样。”
Zoey像泄了气的皮球，宋载行这厮怎么刀刀往心口扎。
敢情您还给我找了个大度的大太太？省得我受欺负是吧。我谢谢你，Zoey咬着牙。
“宋载行，在你眼里我就是没有一点自尊心和羞耻心，没有一点道德观的下贱坯子是吧？”
宋载行被她作践自己的话刺到，心口窜起火苗，很快又压了下去，“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Zoey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
她只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临界点，再被刺激一下她就真疯了。
这时墨点儿睡醒了，听到客厅的响动跑了过来，头在宋载行裤腿上蹭着。
“乖。”宋载行的声音柔和下来，不知道是在说墨点儿还是Zoey，他弯腰把墨点儿抱进怀里，情绪平复下来。
“别闹了，好不好。”宋载行说。
这句话温柔得不像样，Zoey顿时就绷不住了，盈在眼里的泪水啪嗒就落了下来。
她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