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笔竖立在桌子的正中心，笔尖在白纸上戳出一个黑洞，纸人们将逃跑的路堵住，身形倏地变大。
原本不到一米高度的纸人，现在足足有三米的长度，需要仰着头查看。
朱豪张大嘴巴，他的双眼已经无法接受如此恐怖的事实，他张大嘴巴。
“啊...我，我是不是看错了，这，这...这个玩意怎么这么大？”
害怕到说话都说不利索，不断重复自己是大学生，别杀他之类的话语。
在阴沉的笑声中，显得格外滑稽。
顾澄鸢神色如常，他直视眼前的怪物，冲击力甚至比不上张雨，估计是纸人的杂兵。
他吐槽道：“精神世界不都是这样的吗？”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顾澄鸢不理解，精神世界是意识的具象化，是凌驾在现实之上的虚拟。
任何事都会在此处发生。
在虚拟世界中，一切皆有可能。
他觉得朱豪的反应过于夸张，写满嫌弃二字，却换来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
“哥，不对，是我亲爹啊，你难道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从没有看过。”
“所有主播就没有几个进入精神世界，大家都会有意避开的，啊啊啊！”
纸人再度贴近，朱豪猛地喊出一嗓子，害怕地抱住自己。
“别别别，你们别靠过来啊，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咱们变回小可爱形态不好吗？”
朱豪尴尬笑着，朝纸人们挥挥手，企图商议这微弱的可能性。
纸人岂会乖乖听话，他们全部低下头，像是参天巨人的凝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现在不可能吗？”
“我们是最可爱的纸人，最乖的小孩。”
“快点承认，不然就把你吃掉！先吃掉你的脑子！”
纸人抚摸肚皮，嘴里发出打嗝的声音，朱豪哪敢说一句不是。
硬是想出几百字夸赞，将纸人夸到天花乱坠，空闲时间还要扭过头，与顾澄鸢解释。
“大家都是在故事性上面做功夫的，因为那个设定你造吧，有发现的风险，所以会很刺激。”
“那些人也爱看这些。”
因为旁边还有非主播的存在，朱豪的说法比较隐晦。
某些特殊的词语，他眨眨眼，一笔将其带过。
顾澄鸢直播间的观众早就笑开了花，见朱豪如此狼狈的模样，嘴角疯狂上扬。
【哎呀，虽然看主播们演戏，感受恐怖氛围也很有意思，但果然现在更刺激一点。】
【那必须的啊！如此精彩的氛围，到处是不可名状的怪物，哪有剧情会比这个更精彩！】
【就是这种剧情，主播是一次性的\/捂嘴笑\/捂嘴笑】
【所以还不开始游戏吗？怀疑纸人在故意拖慢进度，哎哟。】
【话说这是什么游戏啊，我看那个笔好像动了一下。】
【哎呀，我们现在的招鬼游戏是真的招鬼了，太正统了，还没玩过这种呢。】
【也是，很多东西得到解释后就没意思了，还是未知的恐怖更好玩。】
【前面的，建议你去翻翻古迹，寻找邪神算了。】
【你要的刺激，接好！】
【反正我是不敢聆听神明的声音的，也不知道那些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观众讨论起神明，他们或许对普通鬼怪不敬，又或许对商品嗤之以鼻。
但一提到神明二字，便会纷纷摇头，感慨自己绝对不行。
连聆听声音都做不到。
在所有知识里，神明的声音会造成严重的精神污染，就算是穿上再结实的装备，也无法抵御。
顾澄鸢将他们的话语看在眼里，因为纸人还在闲聊，游戏半天不打算开始，他借此机会把弹幕打开。
直播人数已经破了的人数，竟在短短时间内形成质的飞跃。
这也让他想起一句话，当自己不去观测时，成绩反而会变得更好，是俗话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过顾澄鸢更在意神明二字，系统的通告里明确指出这里存在邪神。
滨海医院里也有，但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与对方有过直接的对话。
如何去交易也是个问题。
正当顾澄鸢摩挲着下巴，思考可能性时，对面的纸人终于厉声呵斥。
结束这场闹剧。
“停下！现在是游戏时间了。”
笑声瞬间停止，现场鸦雀无声，坐在桌前的怪物握住正中心的笔，侃侃而谈。
“我是为了答案而来，各位是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是特殊的存在，一定可以帮助到我。”
“我想要聆听祂的声音，我们已经等待祂太久太久了，久到我们快要忘记自己的信仰。”
“但根据预言，祂要来了！我要得到祂的指示，所以我需要各位的帮助。”
面目可憎的怪物说起话语时，嗓子眼会带着沙沙的声音。
与预想中不同，怪物没有故意吓人，更不是暴躁高傲的性格，反而恳求几位主播。
在他的要求下，游戏正式开始，怪物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现在，请各位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怪物的右手握住笔，需要主播们一层层包裹。
靠自己的手。
朱豪第一个摇头：“别，别看我啊，我胆子很小的，这种事情我还是接受不了。”
顾澄鸢也不自觉退缩，他盯着那只手许久，作为纸人材质，不应该是干燥的吗？
为何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感觉？
“也不要看我，我有洁癖，你知道的。”
谢烛暝能怎么办，谁说他就不爱干净了，即使眉毛还在抽搐，他也要摆出微笑的样子。
“好好好，亲爱的，那就我吧，就算你欠我的。”
“等会，我有个要求，我后面得是亲爱的。”
朱豪这家伙见谢烛暝已经动手，下意识想当顺位的。
作为胆小鬼，最明显的特地是不愿当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游戏开始阶段几人便磨磨唧唧几分钟，等到全部正坐完毕后，朱豪又怂了。
“那个，不不不，要不我还是算了吧，这个游戏三个人不能玩吗？”
纸人见参与游戏的人想要退出，叉着腰，迈着大步堵住逃跑路线。
朱豪仰着头，疯狂擦拭鬓角的汗水：“真...真不可以吗？”
说完又觉得冒犯，尴尬笑笑：“哈哈，当我开玩笑！”
“嘿呀，这么严肃的表情干什么，我跟你们开玩笑呢。”
纸人们终于收回视线，那只怪物死死盯着那只笔：“那我就要开始了。”
朱豪又倏地举手，纸人将其按住，不允许再次捣乱。
闹腾这么久，在怪物正式宣布后，厚重的白雾从脚底弥漫，逐渐把周围的一切吞没。
“啊啊啊，怎么回事，大哥我看不见你了！”
朱豪第一个做出反应，他的一惊一乍总让人怀疑是不是伪装的。
怎么会有人胆子这么小，还非要参加无限流直播。
顾澄鸢呵斥道：“不要乱动。”
因为他们手是叠在一起的，手部的动作格外明显。
顾澄鸢能够感觉指腹摩擦自己的手背，留下一缕缕不易察觉的余热。
对于陌生人而言，属于冒犯的范畴。
而且那双手足足比顾澄鸢大一圈，能够轻松包裹住，给人无法逃离的错觉。
他讨厌这样感觉，急迫想要抽出，却无法做到。
但朱豪的回答颤颤巍巍：“哥？大哥？”
顾澄鸢挑眉：“干什么？我叫你不要摸了没听见吗？”
半晌，胆小鬼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不用想也能猜到，绝对又是哭鼻子的样子。
朱豪：“可，可是，我刚刚就松手了啊。”
为了印证这句话，纸人厚重的声音也从身后传来。
“朱豪，请你立刻把手搭上去，不要再扰乱游戏了。”
朱豪忙不迭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你们别打我，嗷嗷嗷，别拍我脑袋！”
话音刚落，顾澄鸢明显感觉到另一个触感附上。
是属于朱豪的。
顾澄鸢：“......”
顾澄鸢：“......”
顾澄鸢：？
这就尴尬了，这到底是谁的手，白雾完全把视线遮挡，周围的人全部被雾气吞没。
隐约能瞥见的在，只有纸人高大的轮廓。
顾澄鸢当然怀疑过谢烛暝，倒不如说他第一个就是怀疑谢烛暝的。
但那只手的方向明显是自己的左侧，那里原先坐着朱豪。
不...不对。
那双手动起来了，顾澄鸢不仅能感受到手背那块的触感，更是亲眼目睹那双手转到自己身边。
就在耳侧。
凑近后，顾澄鸢更能直观感受这副躯壳，皮肤是炭黑的样子，不是皮肤原本是黑的，而是被碳烤导致的。
手臂上到处是裂痕，在裂痕之中，有金色的液体在流淌。
虽然无法看清全貌，但顾澄鸢可以笃定，这个绝对是和标记相同的图腾。
毫无疑问，对方站在自己的身后。
朱豪已经不知多少次说不出话，吞咽好几口后，他小声询问。
“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正在活动的手是你的啊。”
那双手仗着自己位于外圈，还捏了捏顾澄鸢。
手指从缝隙中穿过，牢牢扣紧。
恶趣味的感觉还是让他联想到谢烛暝。
没办法，某位魔术师的信用在他这里为零。
谁又能确信，这不是伟大的魔术先生，又一次欺骗世人的把戏呢。
他无所谓地回答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随后责备某人：“谢烛暝，我说过我不要再拿我取乐了吧？”
谢烛暝无辜的声音传来：“亲爱的，你又在诬陷我吗，干嘛把我想得这么坏，我像是那种人吗？”
难道不像吗？
但顾澄鸢还是被说动了，肤色的确和谢烛暝有着千差万别，他最终接受这个事实。
不就是有鬼混入游戏之中了吗？
招鬼游戏出来异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调整好心情后，怪物也念着参与游戏的须知。
“接下来的游戏，请各位一定要遵守以下的规则，是为了游戏能顺利进行，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请听好。”
“游戏过程中，我说的话你们都必须进行复述，绝不能多于或者少于。”
“在我没有喊停之前，绝对不能逃跑和松手，必须紧紧握住手中的笔。”
“期间请不要东张西望，如果感到害怕可以选择闭眼，但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做。”
“游戏中多出一个到几个人是正常情况，游戏不会因此中止，切记。”
“那么游戏正式开始，纸人会把绳子捆在各位的手腕上，请不要反抗。”
红绳被捆在腕部，颜色像是在鲜血中浸泡过，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顾澄鸢下意识反抗，获得怪物的不满，一道声音呵斥：“不要再乱动了！”
但顾澄鸢也十分无辜，他的确反抗了，但仅仅是眨眨眼睛，露出险恶的表情。
他对身体的把控早就超过正常人类，顾澄鸢由此也可以笃定，自己绝对没有乱动。
“不，我抖都没有抖。”
怪物：“......”
朱豪：“......”
气氛再度沉寂，在诡异的大雾天气下，真相是不允许被窥探的。
怪物竟也产生惧怕的心理，他的话语变得哽咽，但还是咽下一口气。
“那么，现在就和我念吧，呵呵。”
即使如此，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明显是病得不轻。
“无主之神，伟大的无主之神，您是我的前世我是您的今生，愿我们将精神与躯壳一并奉献给您，请回应我们的话语。”
顾澄鸢瞬间哽咽住，他还以为是高深的法术，没想到是孩子之间爱玩的游戏。
类似笔仙的游戏，在众多世界通用。
他在某些资料上看见过这类游戏，根据分析，大多是基于心理暗示。
在某种气氛下，肌肉不自觉做出的反应。
顾澄鸢本来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手心中的笔真正动起来。
在纸上缓慢地画圈。
朱豪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哥，是你们在动吗？”
顾澄鸢保持沉默，怪物却兴奋地喊起来：“终于！终于回应我了，无主的神啊，我就知道您会回来的！”
“第一千零八十四次，第一千零八十四次啊！”
癫狂的模样绝对是最痴迷的信徒，无论是怪物还是村长，他们都提过一句话。
无主。
村长的叙述中，石像是没有脸的，是不被任何人所观测的。
在怪物的口中，他们的神明是无主之神，没有名讳，神座之上也是空荡荡的。
就连刻在身上的标记，都是缺失一部分的。
但是为什么？
在幽鸣村的副本中，精神世界已经对现实完全渗透，没道理是这种结果。
顾澄鸢还在头脑风暴，对面的怪物则是手舞足蹈。
“啊啊，让我想想问什么比较好，是您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纸人也凑过来，与怪物一起说出相同的话语。
“不不不，这太冒犯了，祂会认为我们在质疑神，不不不，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怪物猛地敲击手心：“对！可以问问之后准备做些什么，是准备攻占整片区域，还是更有意思的事情？”
纸人咯咯笑道：“嘻嘻，有意思的事情，要有有意思的事情了。”
可怪物兴奋的语气却倏地停止，像是高速行驶的轿车拉动刹车，在道路上留下清晰的轮胎印。
“完，完了，我松手了...”
怪物绝望说着，他足足有五只手，用四只手舞动都嫌弃情感表达不到位。
许是兴奋过头，连自己所说的规则都忘得一干二净，全部扔到后脑勺。
“众所周知，笔仙游戏中绝对不能松手。”
顾澄鸢轻叩着桌面，语气淡淡的，宛如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是的呢，我们会死得很惨烈哦，亲爱的一定要握住我的手，别走丢了。”
谢烛暝更是语气愉悦，一副兴奋至极的态度。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所有游戏参与者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们眼前的世界变成旋涡，而他们的脑袋重重砸在桌子上。
他们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