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青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为自己劝不住姜竹而恼怒。
薛音抿唇道：“师姐，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
青妖回头看她，久违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合欢宗还在，其他姐妹也还在。
茂密幽深的山林间，三个光头和尚笑眯眯地朝她们说：“你们不跟我们一起吗？可我们是佛修耶，不尽力救你们会影响我们修行的吧。”
“合欢宗的道友不妨与我们一道，人多自然力量大。”
回过神的青妖有些妥协，又有些泄气，“若不是你们爱管闲事，我们也许早就死了。”
说完两人便一道消失在其他人跑走的方向。
离开的王仓径直将程冲等人带回了驻扎地，那是靠近九龙山脉北部的一块平坦处，并不在九龙山脉里面。
这一块有三方势力驻守，分别是东州两大门派之一的山阳门，以及两个家族王家和何家。
夜幕之下，各势力的灵修们围成一个大圆圈，最中间的是二十几个关着魔修的笼子。
山阳门门主楚青雄领着三方势力的领头人站在铁笼前，面无表情地质问：“魔三派你们出去干什么？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程冲冷声回：“我说了我们只是想要逃跑，仅此而已。”
楚青雄当即动怒，抬手用灵力直接抓起了旁边笼子里的柳庭轩，让他整个人都被挤压到笼子上方。
灵力涌入他的体内，魔气受到灵力的刺激在体内乱窜，这让他脸色扭曲，痛不欲生。
同伴的惨叫充斥在耳边，程冲愤怒地拍打着笼子，目光凶狠，“我们没有阴谋，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王仓冷下脸，“嘴还挺硬，既然如此，楚门主，我们搜魂吧。”
程冲冷冷地盯着他们。
楚青雄在这样的目光下谨慎道：“罢了，也不必搜魂了，他们随时可能会自爆，离太近会有危险，问不出来便全杀了吧。”
何家家主点头，“就算不知道也不碍事，魔族已经在我们的层层包围之中，他们逃不出去。”
楚青雄转身想走，同时声音冷漠下令：“杀了他们。”
可还不等王仓动手，众人眼前闪过几道黑影，再抬眼，只见四大宗的几个亲传挡在了笼子前方。
程冲盯着笼子外的人，心中有些酸涩。
他活了几十年，敌人数不胜数，但无故救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修仙界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王仓见又是他们，有些愤怒，“念一，你们还是要帮魔修？”
突然出现的人让所有想要离开的灵修都停止了脚。
“竟然是念一！”
“不是说她叛变了么，她怎么还是跟四大宗的人在一起？”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突然来我们这里，王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要帮魔修吗？可是魔修都该死啊。”
楚青雄重新回过头，见着是四大宗的亲传有些诧异，又有些警惕，询问旁边的王仓：“怎么回事？”
姜竹快一步解释，“楚门主，他们只是想逃离魔三的控制，绝无其他阴谋，我可以替他们担保。”
楚青雄听了却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也改变不了他们是魔修的事实，他们狡诈又卑鄙，念一，你们身为四大宗的亲传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骗了，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姜竹心一沉，她看向旁边的萧长风几人。
他们似乎早有预料，只是欲言又止地回望她。
魔王从小篓子里跳出来，闪身化了人形，“想救就直接开打，这几个老东西本王拖得住。”
九蜚的话让双方的气氛完全凝固了。
所有人都清楚念一的目的。
那就是救走魔修。
这无疑让灵修们十分愤怒，所有灵修都捏着灵气围了过来。
楚青雄脸色稍冷，“我绝不会让你们救走这群该死的魔修，拿下他们！”
灵修们一哄而上。
萧长风提醒道：“别打死人。”
玄寂几人默默点头，只是护着姜竹将程冲他们从笼子里放出来。
魔王牵制着三方势力的好几个化神，在躲过一道攻击后，一脚将楚青雄踹回了地面。
以他化神巅峰的实力就算是斩杀这几个化神初期和化神中期也是完全可以的。
楚青雄落地后几个踉跄险些摔倒，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就在这时远处又闪来了好几个身影。
是无相和云中剑尊他们到了。
“诸位且停停手。”
四宗宗主的出现终于让双方都停了下来。
楚青雄冷哼道：“你们要保下念一？”
云中剑尊出声解释：“九龙山脉里的魔气便是她发现的，她是迫不得已才会做局，并非真的叛变。”
“那这件事呢？”
楚青雄看向成片倒在地上的自家弟子，目光如炬：“你们四大宗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好，我们四大宗定会给所有灵修一个解释。”无相说。
他偏头看向扶着魔修柳庭轩的姜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姜竹也直直地看着他，不躲不闪。
*
昏暗的小房间里，姜竹坐在床上，目光无神地落到地面。
魔王趴她腿上，颇有些不服气，“又关禁闭，你们人修的这些规矩别太烦了，修士本就应该无拘无束。”
魔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姜竹依然没动一下，她实在没什么心情搭理他。
直到门外出现了一个弟子，姜竹将魔王塞回小篓子里，起身跟着他走出去。
途中遇到了三清。
他是特意来找她的。
姜竹说：“我没撒谎。”
三清看着她，“我知道，不是因为你撒谎，而是因为你帮了魔修。”
姜竹抬头，“我不是帮魔修，我是帮那些冤枉的人，他们尝试远离魔三也只是想要活下去，难道我不该救？”
“那灵修呢，你知道他们回去之后，在战场上自爆会死多少灵修么，你救了他们，他们依然会上战场，魔三不会像你。”
三清看着她，淡声说：“我信你，我们都信你，他们确实无辜，但在宫潇潇研究出解药之前，没有别的法子。”
“怎么会没有？魔气从九龙山脉来，九龙山脉就是关键。”
姜竹在发出这些信息之后，以为所有人都会想法子去斩断九龙山脉底部的极品鬼石通道。
但事实上没有。
“单靠四大宗是无法打败魔三的，小师妹。”
三清一贯淡泊的脸上出现一些无奈之色，“魔三死守着九龙山脉，我们得费很大功夫才能勉强靠近。”
何况其他灵修势力根本就不愿意费这么大劲儿保全这些早已不是灵修的魔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人人都知道。
所以即便是万佛宗也不得不低头。
姜竹盯着他的眼睛，凝望着他，“可你们都没有尝试就放弃了这条路。”
她抿唇道：“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好像都变了。”
三清问：“大家？你指的谁？”
“所有人，你、三师兄、四师兄、萧长风、张同、牧驰……青妖和薛音，乃至云中剑尊他们。”
这次真的是所有人都这样选择了，包括萧长风和各位师兄们。
三清摇头，“小师妹，不是我们变了，是我们都长大了，我们不能再做只有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你已经十九岁了，不是一个小孩子，也不能一意孤行。”
各大势力需要考虑人员伤亡以及投入成本，他们在对抗魔修的同时还要互相提防着对方。
这样的局面早就让他们精疲力尽，所以他们想用最简单的法子结束，这无可避免。
但所有人都希望一切快点结束，就能如此了么？
三清也说不清楚。
世上的对错本就因立场而定。
他只知道四大宗需要照顾其他势力的情绪和矛盾，不能独断专行。
身为四大宗亲传的萧长风等人就更加需要谨言慎行了。
每一次布局，每一次对战，每死一个弟子，乃至每说一句话，他们都需要负责。
世事冷漠，并不会给他们太多选择，也决不允许他们站在中间，他们只能选择一个立场，并且毫无道理地坚持下去。
就如大多数人一样。
“小师妹，人一旦长大就不再只属于自己，别年少了。”
姜竹没说话，她越过三清，低头跟着弟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