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二月初，盼了这么久，可算是把这日子给盼来了！”
唐春梅从大队长那里听来消息，迫不及待跑过来。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
“闺女啊！咱们娘俩忍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剩下这两个月，你可一定要加把劲，娘可等着靠你走出这小山村，扬眉吐气呢！”
唐春梅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江婷却怏怏的，耷拉着头，没有一点斗志。
唐春梅眉毛立马紧蹙：“闺女啊！你咋还不高兴呢？高考来了，咱们娘俩很快就能去大城市了！”
“去大城市？”江婷啪叽一声把书本扔在桌子上，“你知道高考有多难吗？”
“你知道我要和多少人竞争吗？人家有的是城里的工人子弟，有的是官员家庭，家庭条件咱们就是套上十匹马也追不上！”
“我根本就考不过她们！”
江婷满脑子都是在江州市时，和许林涛吃员工食堂，去市图书馆看书学习，傍晚再去逛一逛公园的画面。
那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市里的姑娘们，过得都是这种生活。
人家也备考，人家就可以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可她呢？想弄一本全新的复习资料都要跋山涉水，甚至需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就连这高考的消息，都只能从大队长那里获知。
如果，如果她也是城里人，现在，她就会捧上一张新鲜出炉的报纸，看到头版头条上端端正正写着：恢复高考四个大字。
说到报纸，她又惦记起那个叫江才的作者……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出新的文章。
江婷其实并不爱读散文，只是城里的姑娘都追捧江才的文章，她为了合群，也为了显得自己文化素养高，也就跟着一起读。
她写作水平也一般，事实上，她对读书学习根本不感兴趣，只因农村姑娘，要走出大山只有这么一条，她才不得不坚持。
唐春梅看着女儿脸上的燥意，心里十分难受：“我的乖女儿，都怪江苗那一家子，要不是什么她爹克死了你爹，你也不会这么苦命。”
“乖女再熬熬吧，横竖这高考咱得顺顺当当考过了啊，总不能让江苗她们看笑话吧？”
“队长家的大儿子已经在卖力读书了，你可不能松劲啊！”
这道理她能不明白吗？
问题是，在江州那段时间，她玩野了，玩疯了，回家后又一直心神不宁，相当于一两个月没学进去一点东西。
就这状态，怎么参加高考？
就算去考了，又能考出什么成绩？
江婷捏着拳头，又想到江苗。
“读书读书！”
“读书到底有什么用？”
“读了再多的书，都不如嫁个好人家！”
“那么一桩好婚事，就白白便宜了江苗！”
“妈没说不让你嫁人啊！这段时间，和林涛还有联系吗？”唐春梅赶紧问，“姑娘，凭你的本事，念书和男人你可以都要啊。”
“高考和林涛，你可以全部紧紧地抓在自己的手里。”
……
潍州岛，江苗重新制定每日计划。
距离高考仅剩不足两月时间，她需要将更多时间投入到复习中。
她把家里的草稿纸裁成巴掌大的小纸片，然后将重要的知识点誊抄在上面，随身携带。
这样，干活之余就能掏出来复习一遍。
石头村的砂糖生意越做越红火，王雅丽和许建业带着几个手脚灵活的村民，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王雅丽抱着一筐甘蔗残渣出来，看到江苗正拿着纸片复习知识点，探头看了眼：“江苗姐，你也太用功了！”
“你聪明，又这么努力，肯定能考上！说不定还能成咱们省状元嘞！”
“姐，你想念什么专业啊？想去哪个学校？”
“农学吧。”江苗停下来，抬头看王雅丽，小姑娘扎着头发，笑起来唇角带着一颗浅浅的酒窝，眼睛澄澈明亮，真的是十分讨喜。
江苗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你有没有想过也去考个大学？”
王雅丽是整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念过高中的姑娘。
她完全有机会继续深造。
王雅丽一下子睁大眼睛，但很快又垂下眼皮：“还是算了。”
“我是穷人家的姑娘，上大学轮不到我们的，再说出去念书得花多少钱啊，我爸妈身体不好，我不能再让他们替我操劳了。”
“可是……”江苗还是觉得可惜，她想说自己能帮她。
至少在学费上面，她可以帮一把。
却被王雅丽打断：“江苗姐我知道你人好，但是你不用替我担心的。”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来了，我们村子能吃上饭了，我又学了一身制糖的本事，往后跟着你和队长好好干，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至于念大学，我现在开始攒钱，等攒够了，我再去考也不迟啊。”
她眯眼笑，没有一点埋怨出身，抱怨父母的意思。
江苗听着，更加觉得这姑娘是个可造之材，聪明，人品还好。
要能培养出来，对于石头村而言一定是件好事。
她把这事记在心里，想着哪天和张善奇提上一嘴。
从山上挖回来的稻苗被做好标记，栽到试验田。
这几株稻苗各有讲究，其中有一株，那是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山野里挑出来的母本水稻。
江苗把这株稻苗当宝贝一样，妥帖地栽到地里，每天都要来查看。
刘军不明所以：“姐，这苗长得又矮又小，怎么你好像还挺看重它的？”
江苗抚着叶片，十分认真。
这株水稻的雄蕊瘦小退化，花药干瘪畸形，自身的花粉已经完全丧失了受精结种的能力。
而这样的植株，恰好就是用来做杂交水稻的天选母本！
总而言之，要想靠杂交培育出更加优良的水稻，这株又瘦又小的稻苗就是必不可少的。
她拿起水瓢，小心翼翼给植株浇水：“你别瞧不起它，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 它能给咱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就靠这……干巴精瘦的破稻苗？
刘军不大相信，面上却不表露出来。
反正技术员懂得最多，就听她的呗。
“不说它了，说说你吧，相亲那事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