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离开的卫长舒不知为何又重新出现。
仅在听到刚才那句话时，贺从洺的脸色就变了，眼眸黑沉沉的，有些意味不明地看过去。
而面对这道视线，卫长舒巍然不惧，他手捧着一件靛青色的宽袍。
一步步走向姜妤，随即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挥开边上的贺从洺。
眉眼熠熠，微低着头，举止温柔地将那件宽袍罩在姜妤身上。
“小心点，伤口渗血了。”
姜妤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就见自己的裙裾处不知何时洇出了团深色的血污。
贺从洺未曾注意，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反倒是先前离她数步远的卫长舒发现了。
姜妤心中涩涩，“你先前离开就是为了给我拿这件衣服的吗？”
卫长舒有些莫名抬头，“不然呢？”
“你是个姑娘家，若是这般走出去，恐会遭人笑柄。”
姜妤语塞，“我以为……”
以为卫长舒生气了。
其实若是卫长舒没信任她， 姜妤也能理解。毕竟两个人原本就没有多么深厚的情谊，这场口头上的婚约来源也不算多光明。
在意识到自己被下套后，姜妤脑子里想过很多种结局。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卫长舒相信了她，并维护了她的尊严。
似乎是看出姜妤所想，卫长舒轻笑，旋即揉了揉她的头。
“你不必瞎想，你就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再说了。”
他看向一旁铁青着脸的贺从洺，“我不信自己的未婚妻，难道还去信一个外人吗？”
贺从洺眸色深深，最终只是看向姜妤，“阿妤……”
他这声亲昵的称呼刚落下，就被姜妤急急打断，“贺公子还没听明白吗，我未婚夫在这儿，如此唤我不合适。”
贺从洺身子略微颤了颤，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浅色的唇翕动着，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阿……姜妤姑娘，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有些凄然地垂着颈，一直挺着的身子也微许佝偻。
浅色的宽袍堆叠，整个人宛若一只孤鹤，浑身散发着悲哀，“我曾经，也是真的心悦于你。”
卫长舒看了眼姜妤，即便他未曾表露，但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他害怕……
害怕姜妤真的会因为面前人的一番真情流露而有所触动。
然而，姜妤却是冷笑，“贺公子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只在我面前表演未免屈才了，若是上了戏台，这京华里的人定是无人不晓你。”
本来上这个逼班就烦，身上的伤也没好，就连之前宋怀京给的药也放在马车上。
她哪有其他闲心和贺从洺继续虚与委蛇，就这时间她不如回去想想如何哄着厨房给她做点肉吃。
贺从洺的错愕几乎溢出，只是尚未有所反应，姜妤就已经起身。
他只能瞧见一块布料从他眼前蹁跹掠过，直至消失在门口。
他的手掩上脸颊，突兀地笑了出来，从齿缝中含混呢喃念出两个字，“姜妤。”
语气温柔缱绻，缠绵地仿佛在唤什么爱人。
只是当他的手再度放下时，再不见先前在人前展露出的脆弱，一贯温柔的柳叶眼里盛满了算计。
*
一离开那间屋子，姜妤马上龇牙咧嘴起来。
痛，太痛了。
索幸边上有卫长舒扶着她，才不至于让她连站都站不住。
只是刚松口气的功夫，临着一条长廊，她看见站在廊道尽头的姜卿皎。
依旧是清凌凌的，宛若皎华月光，尤其着一件碧蓝长裙，清逸出尘到仿佛不是此间人。
她身边跟这个同样容貌俊朗的男子，腰佩白玉，一看便知是此文的男主萧崇源。
即便知道此时的姜卿皎还不知萧崇源的心意，两人还没发展感情线，但姜妤还是觉得两人身边正在冒粉红泡泡。
男帅女美，天作之合。
姜妤刚满意地不住点头，刚准备离开好不打扰她们相处时。
身后再度响起了贺从洺的声音，“姜妤姑娘。”
姜妤没回头，只是下意识看向前方，果然原本还在谈话的姜卿皎突然看了过来，连带着她身边的萧崇源视线也投向了她。
被两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盯着，姜妤只感觉两股颤颤，恨不能直接砍死贺从洺。
然而贺从洺没有读心术，根本不能读懂姜妤此刻的愤怒，但即便是他能懂，也根本不准备管姜妤的死活。
“不管你信不信，此前贺某都只真心诚意爱过你一人。”
“对于姜大姑娘。”他说到这儿，语气微滞，姜妤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他接下来的话不会很好听。
只是不等她阻拦，贺从洺的话就已经出口，“我从始至终都只想通过她来接近你。”
一瞬间，姜妤感觉世界都寂静了，耳边只有不断的扣好感声音。
【姜卿皎好感-5】
【萧崇源好感-5】
【姜卿皎好感-10】
【萧崇源好感-15】
……
【当前姜卿皎好感：-999】
【当前萧崇源好感：-999】
一句话让她同时得罪男女主，真不愧是你啊，贺从洺。
姜妤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珍而重之地看向贺从洺，那人也不躲闪，就任凭着打量。
“那你是准备娶我做妻，还是纳我为妾？”
不等贺从洺开口，姜妤继续，“若是准备娶我为妻，却不曾见你上门下聘，两家长辈也未有相商。”
“若是准备纳我为妾，便算辜了你口中的情深意切。况且我与长舒订亲多日，这个时候你说这话，可还有将我姜家与卫家放在眼里？”
“再者，我长姐天之骄女，出自名门。自幼由太傅教导，与皇子公主一道读书，得皇后青眼，获圣上赏识。”
“你这话可是玷污了我长姐的清誉，也是离间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传出去还以为我姜家教女无方，两姐妹竟然为一个男人闹得不可开交。”
“贺从洺，我且问你，你究竟是安了什么心！”
中气十足的质问引来周遭一切静谧，所有人皆被这番话震在了原地。
有人傻眼，有人赏识，也有人……
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