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云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惊慌的掐灭那些快要涌出来的莫名感觉，强迫自己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
眼前一片阴影忽然打下。
有人从半开的窗扇中扣上他的手腕。
顾卿云吓了一跳。
看清紫藤下两张令人目眩心驰的面庞，凤眸微睁，怒道：“做什么！”
白帝隔着一堵墙，自窗扇中握紧他的手腕，声音沉闷，带着沙哑，“师尊在想什么？为何不燃烛火？”
他们一来就看到顾卿云一身雪衣在黑沉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落寞，却又因月色渡上一层模糊的光。
如镜中花，水中月，梦幻泡影，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
长睫簌簌的垂着，眉宇之间是化不开的浓墨，比这夜色还要难看透，难琢磨。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一触即失。
下一秒就会飘然而起，乘月离去。
下意识抓紧了他，体表温热，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
朝辞忽然没头没脑的紧张问了一句，“师尊会永远都在的吧？”
两个小崽子莫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顾卿云微怔，神情慢慢的僵硬了一些。
仿佛他身上所有的秘密，两个少年其实早就已经知道。
他压着嗤通乱跳的心。
所幸夜色黑暗，没有叫他们看出端倪。
淡定的开口，“又在说什么胡话，为师还能去哪里？”
朝辞依旧默默的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瞳孔深处隐约划过蓝色的光芒，心头却是躁乱一片。
顾卿云被盯得发怵，不由得站直了身子。
再看白帝，双眸暗沉，神情莫测难辨，一脸晦暗的阴翳模样。
三人各怀心思，就这么隔着一堵墙静静站立。
夜风吹拂，碎发落在长睫。
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散开。
白帝看了一眼朝辞，复而将视线重新落在顾卿云身上。
淦！
怎么说化妖就化妖了呢！
顾卿云有些紧张。
不过好歹小魔头在，真打起来，二打一，肯定能把小狼崽捆的结结实实。
顾卿云瞧着小狼崽的黑色瞳仁渐渐变成剔透的蓝，抬手捏了捏他柔软漂亮的狼耳。
掩下眼底各种复杂的思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眸光软了几分，“傻站到什么时候，进来。”
却暗暗嘀咕，两个小崽子心绪这般不稳，若他再次下药算计他们，怕是能气的掐死他。
顾卿云难免为自己的性命有些担忧。
不管了，已经由不得他再拖下去。
完成任务要紧。
浓稠的妖气顿了一瞬，血肉骨骼密密麻麻被万蚁啃噬的痛仿佛也止了一息。
朝辞露出迷茫的神色。
顾卿云反手扣住两只手腕，微微用力，两人借力从窗户跃进来，带进了几片紫藤。
朝辞也不扭头，挥袖关上窗户，一心一意的盯着眼前人。
顾卿云围着两人慢慢转了一个圈，两个小崽子下意识的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转动。
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顾卿云抓住朝辞的肩膀，微抬着凤眸，“别动。”
见他果然不动，心中有些好笑，“小狼崽，你的尾巴翘起来让为师摸摸。”
朝辞再次错愕，虽然此刻有些神志不清，却乖乖的甩着尾巴，精准无误的落在白皙如玉的掌心。
他无声的靠近一步，接近垂着眸子正揉捏着狼尾的顾卿云，轻易把人笼罩在阴影下。
顾卿云一抬眼撞进漂亮的蓝瞳之中，微微愣神，唇瓣张合，“能收回去吗？”
“师尊不喜欢？”
小狼崽声音又低又哑，冷冽的面庞此刻竟有些委屈。
顾卿云凤眸轻挑，“敢把毛弄在为师这屋里，罚你不许再来长霁挽月殿。”
朝辞连忙道：“我现在不掉毛，我试试。”
妖气翻滚。
狼耳狼尾“呼”地一下收了回去。
那双剔透的蓝瞳开始缓缓归于墨黑。
顾卿云：“……”
他就试试，就，就成了？
开什么玩笑！
早知道，天元秘境他就这么干了！
306：【……】搞什么！男主你是凶狠的恶狼，不是讨主人欢心的大狗狗！你未来霸气妖王的面子何在！
顾卿云眼睫垂着，陷入短暂的沉思和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白帝看着他流利的眼尾，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掩盖不住，“师尊是有心事，怎么自己躲起来喝酒？”
“什么心事？”顾卿云心跳加速，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故作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喝点酒也管？”
“自然是师尊，才会管的。今日夜色不错，要不要再喝一杯？”
这语气揶揄意味十足，顾卿云唇角抽搐一下。
轻轻别过脸，倒也没训斥他。
兴许是因为心虚，兴许是因为……
等他找的少年来了，他们或许不会再有这般师徒融洽的时光。
顾卿云慢吞吞开口，“好啊，刚好没喝够。”
朝辞白帝：“ ？？！”
两人都以为他会拒绝，不耐烦的撵走他们，没想到突然这么好说话，登时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
朝辞和白帝生怕他反悔，立马拉着他在矮桌旁的蒲团坐下，从储物袋拿出三坛酒。
顾卿云：“……”
顾卿云眼皮跳了跳。
不至于啊喂！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有必要牛饮吗？
然而，三大碗酒已被满上。
顾卿云竟有种拜把子的错觉。
他认命的同两个心情不错的小崽子碰了一碗。
心中暗自感慨，这么和谐对饮的机会还能再有几次呢？
三人此刻倒真的像是寻常的师徒，悠闲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你来我往，地上渐渐空出几个酒坛。
顾卿云在他们来前已经喝了不少，此刻已经隐隐有些醉意。
不过，经历过前些日醉酒的失态，他克制的能少喝一口绝不多喝一口。
脖颈微微扬起诱人的弧度，酒洒出一些，湿透了胸膛前的衣料。
白帝手指倏地握紧，猝然挪开了视线，默默喝了一碗酒。
朝辞睫毛低垂，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
顾卿云疑惑的看着两个小崽子不知怎么忽然一声不吭拼起酒来，有些傻眼。
干嘛啊这是？
怎么看都像在往死里喝啊？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不过……
他眸光动了动，想到什么，很自觉的开始屈尊降贵，给自己两个徒儿倒酒，时不时再和他们碰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