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跟王涛还有什么好聊的，但他既然指名道姓的叫我了，我不上车，倒显得我怕了他。
我拽开车门上车，一上车，就闻到车内的一股子酒精味道，王涛转过身，脑袋耷拉着搭在副驾驶的靠背上，看着我，酒精味儿就是从他这散出来的。
“涛哥喝酒了，宝哥让我送他回来，他非要来溜冰场这里，说是要见见你。”
李建彪笑着说了一句，顿了顿，推开车门，说道：“看你们这样子，有事儿要谈啊，要不我先下车，给你们腾地方。”
“彪哥，不用。”
王涛拉住准备下车的何建彪，对我说道：“峰涛餐饮的股份，你居然让了一半给江波，看来你是铁了心和江波穿一条裤子了？”
我说：“都是道上的朋友，有钱一起赚嘛，一块发财。”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不傻。”王涛眼神迷离，说道：“小四，青龙还在时，他下面这么多兄弟，我就看好你，而今，超群跟着小宝开迪厅，鸡婆进去参军，就属你何老四，有野心，以后能成事。”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涛：“涛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前阵子，刘八斤和黑虎那点事儿，我也听说了，这事儿黑虎做的过分，我已经教育过他了。”王涛从储物箱里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一口，趴在窗户边，一口水喷了出去，又从箱子里找出餐巾纸，一边擦拭嘴角，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四，道上打流，最重要的是要走得稳，你要能一步一个脚印的稳个五年，或许，你就是下一个青龙，可你要步子迈得太急躁，一不小心，可就扯到蛋了。”
王涛这番话，话中有话，看起来是在给我戴高帽，实际上话语中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敲打意味。
我半开玩笑半嘲讽地回道：“涛哥教育得对，有道理，改天我就去定制个铁裤衩，这样就不会扯到蛋了。”
“我是为你好，看在青龙的面上，我不希望未来有一天，你我用刀枪对话，但最终选择还是在你，听不听是你的事儿。”王涛从兜里摸出芙蓉王，给李建彪和我分别散了一支烟，说道：“江波老了，也油了，小四，你还小，跟他走太近，以后要吃大亏。”
刘八斤和豆芽被打得住院，王涛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去了，如今，还喋喋不休的。
我心里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人喜欢被教育，类似这种话，如果是峰哥跟我说，我能听进去，但换成是王涛，我只觉得他有点倚老卖老。
或许是看我有些不耐烦，王涛猛吸一口烟，突然问道：“小四，板凳还记得么？”
板凳？
我心里一惊。
这个人，我当然记得。
96年年初，就在百富路的赌场里，就是板凳这个人，用刀，当街捅死了我的兄弟耗子！
板凳原本是江波的小弟，那天，他本来要捅羊克的，因为羊克去买烟，才躲过一劫。
当时，我没在现场，但八戒目睹了现场全过程，我至今记得八戒提到板凳时，眼里的那种惊骇与深深的、无法抹去的恐惧。
耗子出事后，我曾经数次发誓，要找到板凳，也曾经带着人，去耗子常去的娱乐场所，游戏厅、台球室等地方，还去板凳的老家蹲他，但都没蹲到。
赌场门口，当街捅死耗子后，板凳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出现过，也没再听见过他的消息。
“板凳当街杀了人，当时场面闹得那么轰动，还能跑出去，你猜后面是谁在帮他？”
王涛将烟头在车窗上捻了捻，轻轻敲了敲，将火星子震灭，弹出窗外，而后扭过头，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有个事儿，你不知道吧？板凳躲在东莞常平麦元管理区的城中村里...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杀人时，他宣布与江波脱离关系，但这么多年了，背着通缉犯的名头，一穷二白的板凳是怎么生活下来的？又是谁在背后资助他？”
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数个疑问，从脑海里冒出来。
王涛怎么知道板凳在常平？
常平麦元管理区城中村...有名有地，而且这么具体，真的假的？板凳真的躲在那里吗？
板凳如果真的躲在那，而今三年多过去了，他一个通缉犯，形单影只的在陌生城市，如何生存？
王涛说的不是没道理，肯定有人在资助板凳，而这个人，是谁？
除了板凳曾经的大哥江波外，还会有谁？
而顺着这个逻辑推导，江波明知道我们这些年一直在找板凳，却故意瞒着板凳的消息，不告诉我，意欲何为？
或许，板凳和江波虽然不再是大哥和小弟的关系了，但江波还念及旧情？但这至少说明一件事儿，在对待我们江陵五虎的合作的问题上，江波是有保留的。
此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王涛为什么要告诉我板凳的消息？
无外乎就是借刀杀人，就是想通过我的手，杀掉板凳，而板凳曾经是江波的兄弟，我如果杀了板凳，很有可能让我和江波的合作关系蒙上阴影。
而这个问题最核心是：我明知道王涛这么做，目的是离间，可我还得去办！
因为，我和板凳是死仇！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此仇，必报！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年多过去了，即便我个人对板凳这个人，已经没了那么强的恨意，但，我若不报仇的话，王涛把板凳在常平的消息散布出去，我下面的兄弟会怎么想？
为了社团的利益，不明不白的就被人杀了，而我这个做老大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下面人怎么可能服气？
消息散布到江陵道上，道上的人又会怎么看待我们江陵五虎？
道上的人肯定会觉得：板凳杀他兄弟，他连个屁也不敢放，哦，所谓江陵五虎，不过银样蜡枪头，不过是装腔作势，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