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保时捷911穿过灯火如织的高架桥，停在了租住的金悦小区楼下。
看着手中那一支播放录音完毕的笔，沈舒和方欣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条录音一旦提交上去，足够让皇家一号在翻船的时候彻底起不来，也足够毁了柴家在郑市这么多年的假烟酒事业，同时也能让身为帮凶的方家人进去很多年。
“你想好了吗？”
沈舒捏着录音笔的那只手并没有多用力，她看着车窗外零星亮起几盏灯的小区，隔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方家人毕竟和方欣有着血缘关系的牵挂，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方欣身上，沈舒尊重她的选择。
方欣摁开安全带的锁扣，双手背在后脑勺，仰躺在了座椅上。
她看着头顶的那一轮弯月，思索了良久，最后突然笑出了声。
“有什么想没想好的？”
“从我和方家人断绝关系的那一刻，亲情就彻底断了。”
“可笑的是，我一想到他们即将进牢，心里竟然一点儿难过也没有，甚至还心里一松。”
“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我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总是努力的学习期盼他们能在打工之余的假期回来看看我，表扬一下我。”
“可是一次都没有，他们没爱过我，还总想着榨取我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期盼我做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如果我不主动出击，他们只会反过来将我毁了。”
方欣以为自己彻底放下了，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忍受的委屈和孤苦伶仃的妹妹方媛媛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星星点点的夜空映射进她的眼睛里，像是流光溢彩的星河，有洒脱、有释怀、有不甘……唯独没有对方家人的不舍。
沈舒默默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静静的聆听着。
“我时常在想，我要是没有爷爷奶奶支持我读书，现在该是怎样的光景。”
“大概率会是早早辍学进厂打工，到了合适的年龄找个同村的人嫁了，生个孩子后将他撇下接着去打工，陷入死循环里。反正不会是像今天这样，做着喜欢的工作，经历有趣的生活。”
“读书，不仅真的能改变命运，也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维认知。方家人在这件事上本就错了，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不会愚孝，更不会去包容遮蔽他们犯下的错。”
这一刻，沈舒彻底明白方欣是真的蜕变了。
命运的齿轮，在两人几月前的初遇便已经悄然转动。
一辆普通的民用车低调的驶进来停在了旁边的车位。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何睿五官周正，眉目清朗的脸。
“我来吧。”
方欣虽然没见过何睿，但是她能猜出来那是和沈舒对接的警方卧底。
她明白这段录音，只有她亲自交上，才能不让沈舒有任何的负担感，同时她也能和过往彻底做一个了结。
“好。”沈舒淡声开口，将录音笔递了过去。
何睿今晚的心情是格外激动，他潜伏在皇家一号做卧底的这段时间，见了太多肮脏事，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如今拿到了副局长霍如曼和皇家一号老板黄加贵勾结的犯罪证据，甚至还有王伟才那柄保护伞的犯罪线索，他就差高兴的原地跳起。
沈舒刚刚给他发消息，说拿到了新的证据，他便抓紧时间赶来了。
方欣擦干眼泪上前，将这支录音笔递了过去。
“辛苦了，警察叔叔。”
因为还没从刚刚和沈舒谈心的事中走出来，她下意识的开口道了谢。
结果在看到何睿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啊，不是，谢谢警察小哥。”
方欣连忙改口说道。
何睿接过录音笔，因为这句口误多看了方欣两眼，是个长相很漂亮的女生。
之前调查组调查沈舒的时候，连带着也查过方欣的底细。
对方和他年纪相仿，都是今年23岁。依稀记得方欣还是国内某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和沈舒一起支起了商业蓝图。
本以为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所以在看到她那哭红的眼眶，何睿不禁愣了一下。
“嗐，喊什么都行，今天也辛苦你们了，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他只以为方欣是担心案情而伤心难过，在车里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纸巾，最后摸摸口袋找到了一根之前帮自家哥哥带小孩儿时买的棒棒糖。
“拿着，回去睡个好觉。”
何睿脑子一热，直接伸手将糖递了过去。
看着何睿掌心里的那根荔枝味棒棒糖，方欣怔愣了几秒钟，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路上注意安全。”
车窗缓缓升起，何睿的车逐渐驶离了视线。
坐在副驾驶的沈舒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间的事，她拿着手机看着聊天框里的那条信息直接涨红了脸。
发送短信的人，是被她备注成【麻辣教师】的宋昀。
“脾气挺犟，没想到耳垂挺软。”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沈舒就想起来刚刚被他强制摁在墙上无法挣脱的那一幕，还有那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以及落在耳垂上的湿热温度……
看着“耳垂挺软”这四个字，她就隐约感觉到那湿热的温度又覆了上来。
心跳猛然间加快，连带着嫩白的脖子和耳根都迅速蹿红，沈舒连忙摇头企图将这些记忆甩出大脑。
她打打删删好半天都没有回信，本来还有些羞意，结果是越想越气最后干脆直接熄屏不回了。
好家伙，占了她便宜还发信息调戏自己？什么狗男人啊！
“你脸怎么这么红？”
方欣坐进车里，看到沈舒那红温的脸，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没事，估计是太热了，我回家了，你路上慢点到家给我发信息。”
沈舒关上车门，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进了单元楼。
方欣还是很少见沈舒这么跳脱的时候，她勾唇浅笑着驱动了车子。
何睿在赶去调查组的路上，摁开了录音笔的开关键。
在听到里面内容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方欣刚刚为什么红着眼眶。
想起那双噙着泪意的漂亮眼睛，何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