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二十，向阳提前十分钟去了12楼。
销售部的区域基本已经空了，应该是提前去了酒店。
总监办公室的灯亮着，向阳知道应该是沈令冰在等她。
磨砂和透明相间的玻璃墙给了她机会偷偷看人。
女人白色的外套脱了，只穿着薄荷绿的衬衣。扣子开了一颗，侧着头，轻咬下唇，神情专注的盯着乳白色的显示屏。
应该是在看什么资料。
她盯着人看了一会，想起了齐易清的那句反问，缓缓的坐在了门口的工位上。
沈令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年轻的总裁似乎被什么难住了，满脸困惑。
“向...阳！”舌尖转了个弯儿改了称呼。
“啊，哦，忙完了？走吧？”她起身往外走。
她真的按照在办公室说的那样搭了沈令冰的车。
“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情吗？我看你刚刚神思不属的。”沈令冰边看路况边扭头问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也许吧。”向阳吐了三个字之后就盯着窗外不言语了。
向阳因为心情的缘故又多了，沈令冰费了许多力气才把人弄到车上。
本来安安静静被安全带绑在座椅上的人突然开始说起了醉话。
“讨厌鬼，最讨厌。”
沈令冰想起了唐夭夭跟她说的醉了的人可以套话出来。
“讨厌谁？”
“沈令冰。”
“你很讨厌她吗？”沈令冰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喝多了的人。
“不讨厌，喜欢的，可是她不喜欢我。呜呜呜~”
向阳一路上一会哭一会笑，眼看到了楼下了，又开始抱着树狂吐。
沈令冰只好将人带回了楼上。
看她有点清醒了，自己直接就去洗漱了，叮嘱她收拾完早点睡觉，毕竟明天还要上班。
向阳淋浴之后就清醒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了下午齐易清和她说话，初恋需要的是真诚和勇敢。
真诚，勇敢。
她扔下毛巾去了主卧敲门。
沈令冰打开的门的时候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对，她有点困了，退回去坐在了床沿边，两手撑着问她“你怎么了？”
“我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沈令冰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沈令冰，我喜欢你，是爱情的喜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你痴迷，我以为只是暂时的，可是从我在c大见到你的背影到现在，这份感情一直没变过。我希望我们可以像我妈咪和妈妈那样一直在一起。”
沈令冰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向阳生怕她打断自己之后再也没办法说出口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总说你是个普通人，可我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对你而言连个普通人都算不上。向昕经常教育我财富和幸福并不是对等的，所以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特殊的个体。所以，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吗？”
房间里安静的吊针可闻。
沈令冰不敢抬头去看女孩盛满炙热的眸光，她似是放弃般的说“向阳，如果你愿意的话，听听我母亲的故事吧。”
沈令冰的母亲叫兰欣，是一名老师。和她父亲是相亲结婚，结婚多年，相敬如宾。
后来有了她，日子过的平淡如水，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兰欣过的并不幸福，她经常问自己人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日复一日，有一天覃玉出现了。
她是兰欣的学生，她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兰欣平淡枯燥的生活。她每天像小溪一样滋润着兰欣那颗日渐枯萎的心。
她们相爱了。
事情曝光后，学校给了兰欣很大的压力，覃玉的生活也受到了冲击。
————
卧室里依旧很寂静，只有沈令冰缓缓道来的声音，她并没打算把细节告诉向阳，可这是她第一次想要把内心真实的恐惧告诉这个人。
“后来，覃玉的父亲也就是覃秦知道了，去教育局举报兰欣和学生谈恋爱，兰欣被停职。”
向阳发现沈令冰喊自己的母亲也是全名，可是却跟她喊齐易清完全不同，没有丁点感情。
“没有人关注到覃玉还是个孩子，她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多，她把责任全推自自己身上，留下遗书跳楼了。兰欣因为这件事被覃秦控制，我父亲为了找她，空难去世了。”
床边的女人好像讲的根本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紧紧扣着床单的手指出卖了她。
“所以，向阳，我会害怕乘飞机，就如同我会害怕同性感情一样。那是一把刀啊，杀人不见血的刀。你明白了吗？”女人的声音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向阳觉得嘴巴里泛起阵阵苦涩，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又都觉得太轻了。她想告诉沈令冰她们和兰欣和覃玉是不一样的，她们是自由的，可是在沈令冰家破人亡的悲剧面前，她开不了口。
好在事情过去很久了，沈令冰也慢慢淡忘了，除了她为了那个人这么多年都被覃秦隐形控制着。
“所以上次的事情你就当是个意外吧。你有一对可爱的母亲，我想将来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只是那个人恐怕不是我。”
向阳突然很心疼她，她觉得沈令冰明明说着拒绝她的话，却像是在和她求救。让她完全挪不开脚步。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虽然这么问着却并没有等人答复而是直接上前将人搂进了怀里。
这是沈令冰在父亲意外去世后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向阳今天非要找她要个说法，她可能会永远将这些事情埋葬下去。
“你想哭就哭吧，我会陪着你，一直会。”
沈令冰躲进了这个有点单薄的怀抱里哭的一塌糊涂。不知道是在哭那些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悲痛，还是在哭诉她还没有得到却必须会失去的这份真挚的感情，这个人。
那天晚上的谈话最终以沈令冰哭湿了向阳的睡衣前襟结束。
两个人的关系也进入了很稳定的状态，像朋友，像同事，却不像暧昧对象了。
沈令冰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可是也轻松了不少。她驻扎在12楼，每天忙忙碌碌，除了必须的汇报，基本上没有再和向阳有什么交集。
而向阳并不是那么想的，她要的是结果。这是齐易清从小教给她的道理。
那么她就得先解决沈令冰的心魔。
那天晚上虽然她很心痛，却也注意到了覃秦在其中起到的作用。而且沈爸爸意外去世了，那兰欣呢，她在哪里？
她要想和沈令冰再往前走一步，必须得解决这些问题。
又一个周末，沈令冰约着唐夭夭到游泳馆锻炼。
“最近感觉你跟向阳好像变正常了。”唐夭夭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突然这么说。
“都是注定的，明知没有结果的事何必要挣扎。”沈令冰的眼神都没有聚焦，望着浅蓝色的水面出神。
“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每次谈到感情，你总是这么悲观。可我觉得向阳不会这么想，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容许她这么轻易的放你走。”唐夭夭一口气说完又跳进了水里。
“是么。”沈令冰轻轻的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