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天的功夫,王忠嗣马失前蹄,摔断胳膊回家的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
王忠嗣地位尊贵,不仅是晋国公,还挂着大将军、太尉的头衔,皇城的官员们纷纷登门探视。
首先赶来的是王忠嗣的至交好友,刑部尚书皇甫惟明。
“忠嗣兄,你可真是太倒霉了!”
皇甫惟明坐在床边,看着老友那被木板吊起来的断臂,遗憾不已,“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这一伤,岂不是折了大唐一根擎天柱?”
王忠嗣虚弱地笑笑:“惟明兄,命数如此,强求不得。或许是我这把骨头,不配再随陛下建功立业了吧?”
两人闲聊了许久,皇甫惟明方才叹着气离开,临走时还嘱咐王家下人一定要好生照料。
皇甫惟明前脚刚走,忠王李亨就前来探望。
虽然他已经无官一身轻,但作为大唐亲王,李亨在京城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穿着一身便服,带了两个内侍,低调地进了王府。
“见过忠王!”王忠嗣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李亨连忙上前按住他,一脸关切地说道:“义兄快快躺着别动,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孤听闻义兄落马受伤,心中甚是不安,特来探望!”
“劳殿下挂念,愚兄诚惶诚恐啊!”
王忠嗣垂下眼帘,故作愧疚:“愚兄无能,未能随驾出征,反倒成了累赘,实在是愧对陛下,愧对朝廷。”
王忠嗣这几天一直在暗自琢磨,自己如果要发动政变,第一个要拉拢的便是李亨。
但自己摔伤的消息有些突然,料想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只能过几天再慢慢拉拢。
王忠嗣都不用出门去看,就能猜到肯定有锦衣卫暗中盯梢,要想成事,得先把这帮爪牙给解决了才行!
见王忠嗣也没什么掏心掏肺的话,李亨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身告辞:“义兄好生养伤,小弟就不叨扰了!”
“夫人,替我送三郎出门!”王忠嗣扯着嗓子吆喝一声。
宋夫人带着几个妾室恭恭敬敬的把李亨送出大门,挥手作别。
整整一下午,王府门口的车马络绎不绝。
六部九卿,各路权贵,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得来做做面子功夫。
这热闹的景象,让在暗处盯梢的锦衣卫们十分头疼。
消息层层传递,很快就送到了锦衣卫统领伍甲的手里。
他立刻与陆丙赶往百福园向吉小庆禀报。
“启禀公公,王府今日门庭若市,皇甫惟明、忠王李亨,还有大大小小几十号官员都去探视,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吉小庆挑了挑桌案上的灯芯,气定神闲地道:“王忠嗣位高权重,他身负重伤,若是没人去探望,那才不正常!”
“只需要让你们的人盯紧了便是,咱们又没有千里传音,飞檐走壁的功夫,至于他们谈的什么,让陛下自己推测便是。”
“喏!”
伍甲与陆丙抱拳领命,一起告辞。
日薄西山,长安城华灯初上。
东宫,丽正殿内。
太子李健正坐在紫檀木的罗汉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等候妻子王彩珠的到来。
片刻之后,王彩珠赶到:“太子唤臣妾来有何吩咐?”
李健瞥了她一眼,缓缓开口:“孤方才听左庶子元载说起一件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彩珠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殿下,出什么事了?”
李健叹息一声:“你父亲今天跟随御驾出征,刚刚出城,胯下坐骑受惊,不慎坠马,导致左臂骨折。父皇见他伤势严重,便让他在家养伤,免了出征之苦……”
“啊?”
王彩珠闻言,眼眶瞬间就红了,“阿耶他伤得重不重?怎么无缘无故的坠马了,真是让人意外!”
“不行,我要回娘家探望父亲,看看他伤势如何?”
李健温言劝慰:“爱妃先别急,孤也是刚听说的,具体伤势如何还未可知。此时天色已黑,探望病人不合礼节,不如等到明天,孤陪你一起去探望岳父如何?”
“臣妾忧心如焚,实在等不了!”
王彩珠哽咽着摇头,平日里温顺的太子妃此刻却格外固执,“阿耶年纪大了,若是伤了筋骨可怎么好?殿下,求求你了,让我去吧,我是他的女儿,不用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李健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坚持要去,那便依你。只是孤乃太子,如今父皇御驾亲征,孤奉命监国,身份敏感,若是深夜去探视大臣,只怕会被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弹劾,说是结党营私。所以,孤不能陪你去了,你要去,只能自己去。”
王彩珠此时只想见到父亲,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连连点头:“妾身自己去便是,只要能见到阿耶就好!”
李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对了,把咱们儿子也带上,让你阿耶这个外公看看外孙,定会让他心情愉悦,心情好了,这病情自然恢复得快。”
王彩珠觉得甚有道理,一口应允:“殿下说得是,我这就让人去抱盛儿。”
李健点了点头,对着殿外喊道:“张有福何在?”
一直候在殿外的太监张有福立刻躬身进来:“奴婢在。”
“太子妃要回晋国公府探病,你速去安排车马,多带些人手,务必护送太子妃周全。”
“奴婢领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东宫侧门大开。
王彩珠在数十名宫女与宦官的簇拥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皇孙李盛,坐上了那辆宽大的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的声响,朝着务本坊的方向驶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李健脸上的关切之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狡黠。
他转身回到殿内,对着屏风后低声道:“陈将军,火速派人盯着太子妃,查清王府周围有多少锦衣卫?”
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东宫詹事陈玄礼。
他身穿深色常服,目光冷峻,对着李健拱手一礼:“殿下好计策,太子妃这一去,正好替咱们投石问路。”
李健捏着下巴沉吟:“父皇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锦衣卫无孔不入。孤就是想摸清,在王忠嗣府邸周围,到底有没有父皇的眼线?”
陈玄礼接话道:“臣猜测十有八九会有锦衣卫盯梢!”
李健点了点头,挥手道:“去摸一下情况再做计较,找几个机敏之人,别暴露了目标。”
陈玄礼自负的说道:“殿下放心,臣早已安排了两人乔装打扮在宫外等候,让他们看到太子妃的马车出了宫,就远远吊在后面观察情报。
他们的本事虽不及锦衣卫,但以无心算有心,就算锦衣卫天大的本事,也发现不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健点点头:“你去调度,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臣遵命!”
陈玄礼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