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穆思礼很快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话。
这种情况下，她不觉得顾曦会开玩笑。
何况两人也没有熟到开玩笑的地步。
“你脚受伤了吗？”
除了这个，穆思礼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没有。”
顾曦抬手，按下定位器报警按钮。
“你在做什么？”
“发定位。”
“这个坡度，我们努力爬一爬就能上去了吧？”
虽然斜了一些，但并没有什么东西阻挡，要上去并不难，何况两个人都没有受伤。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到最后，不会向别人求助的性格呢。”
穆思礼对顾曦的行为感到意外。
“已经是最后了。”发完定位，顾曦直接拍拍屁股，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
那架势，仿佛这是她家的后花园。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啊？”穆思礼眼里满是担忧。
顾不得其他，她直接拉住顾曦的手查看起来。
顾曦有些不适应，挪开了她的手。
“放心吧，我没事。”
“那怎么就最后了？你不舒服可千万不要瞒着我！不行不行，你起来吧，我背你，我现在就带你上去。”
穆思礼显然不相信顾曦的话。
她红着眼眶，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
顾曦叹了口气。
觉得今天格外的疲惫。
“看到太阳了吗？”
“什么？”穆思礼脑袋一时没转过来弯。
“看得到吗？”
穆思礼摇头。
天空还有些亮光，太阳却已经看不见了。
“等这抹光亮完全消失，你知道我会变成什么吗？”
“什么？”
“瞎子。”顾曦耸了下肩，洒脱中又带了些无奈。
“瞎子？”穆思礼下意识的重复着顾曦的话。
“我有夜盲症，像现在这样的环境，我就已经和瞎子差不多了。”顾曦看了看自己的手，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穆思礼看着她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可以先走，我已经发了定位了，裴琛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你说什么呢！别说你有夜盲症，就算你什么事都没有，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啊！”穆思礼想也不想地说道。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似乎有些生气。
顾曦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气。
如果遇到危险，有一个人脱困，肯定比两个人一起死好。
虽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就是了。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在觉得我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愿意上前救我。”
知道有人会来救她们，穆思礼也安心了下来。
她双手环住膝盖，小心翼翼地朝顾曦身边移动。
顾曦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的。但她只是沉默着坐在原地，没有拒绝，也没有主动让她靠近。
“毕竟是我家的岛，何况以你妈那个性格，你要是在我家的地盘出事情了，会很烦。”
“说起来，那天在饭店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穆思礼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
“我还没有老年痴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顾曦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
她索性闭上眼。
如果是平时，她大抵懒得听穆思礼说这些事情。
但现在，有个穆思礼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倒也不赖。
“那天大哥也在，我把你和我说的话告诉了他，不过没说你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哦。”顾曦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吃完饭回家，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穆思礼笑着，眼神却有些悲伤。
顾曦看不见，但大概也能感觉到穆思礼情绪的低落。
“不用想也知道是徐女士又说了什么吧。”
“砸了那么多钱，什么都给她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拿个第三名。到底不是自己生的，基因就已经决定了一切。”
穆思礼模仿着徐嘉禾的语气。
不得不说，有个七分相似。
顾曦甚至都能想到徐嘉禾说这话的表情。
“基因就已经决定了一切嘛......”顾曦冷笑一声。
“怪不得看你这几天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发呆。”
“我可以理解为，你也在关注我吗？”
没想到穆思礼思考的角度如此清奇。
饶是顾曦，一时也哑了言。
“这地方就这么大，你又是后勤，每天跑来跑去的，我看不见才离谱吧？”
黑夜里，顾曦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穆思礼看着她微红的耳垂，捂着嘴努力忍着笑。
“为什么不说话。”安静的氛围让顾曦皱起了眉头。
“我只是觉得很神奇，原来我们也能这样子坐着，好好说说话。仔细想想，我们的对话好像都不是很愉快，我总是很悲观，而你又格外潇洒。”
穆思礼收回眼神，看着前方，语气柔和。
“不同的环境造就不同的性格。说到底，穆家对我而言就是陌生人，他们发生什么事情，对我什么态度，对我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啊。就像我可以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进监狱，却总是会因为养父母轻飘飘的一句话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但不得不说，你做的很正确。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的亲生母亲而起，我们只是两个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婴儿，我倒不至于把过错的根源归在你身上。何况我过得并不差。我反而庆幸她选择丢掉我，而不是把我当做你带回去抚养。”
顾曦挑眉，语气轻松。
“你是不幸的，又是幸福的。我是幸运的，却连说自己不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人在无知的时候是最幸福的。只能说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
“是啊，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可以尽情撒娇，尽情诉苦。可一想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太不知好歹了。我受到了好的教育，好的资源，好的成长环境，我该庆幸并知足。”
“你现在是在给自己洗脑吗？”顾曦反问道。
“什么？”穆思礼没理解。
“你现在很像进入了一个邪教，通过不断给自己洗脑，洗去自己的杂念，从而达到幸福。”
顾曦说着，突然站直了身体，不忘拍一拍身上的杂草。
“幸福这种事情呢，是主观的。幸福就是幸福，不幸福就是不幸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现在不幸福，这就是问题，你要做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幸福，而不是通过洗脑，让自己变得幸福。”
穆思礼坐在原地没动，就这么抬头看着顾曦的背影。
她没想到，唯一一个让自己安心找回幸福的人，是顾曦。
“我可以幸福吗？”穆思礼忍不住问道。
“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我不会因为你不幸福而感到幸福。同理，你幸福不代表我会不幸福。”
顾曦有些明白穆思礼纠结的点了。
当她知道自己不是穆家的孩子后，很多以前理所当然的事情，对现在的她而言，就有些变味了。
但这是穆思礼自己需要去解决的事情。
“走吧。”顾曦说道。
“去哪？”
“有人来接我了。”顾曦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林子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