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公告不是手机新闻推送的，而是忽然从宴会厅广播站中广播出来的。
游轮上的人都听着呢，集体愣了神。
郁喜珍的火很大，娱记直播活动有她的投资，她也是这场游轮之旅的发起人，很多晚宴章程都是她亲自操心，包括和这艘私人游轮的主人达成合作。
可现在，游轮已经出海，船长却给她整幺蛾子。
“埃尔曼先生，我们达成的合作是出借游轮，我为此支付过费用了，请你不要在这时候闹些乱事儿，好吗？”郁喜珍有些焦急。
“船上的所有礼服品牌都是我商酌后为你们国家的明星提供的，你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吗？”埃尔曼说道。
“这是我们合作的一部分，我已经支付过定金了，即使事后的衣服出现磨损状况，我们也有相应的赔偿流程，这不是你忽然广播奇怪要求的理由。”郁喜珍仍在着急。
“标识出品牌方的礼服，这是很正常的代言要求呀，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埃尔曼说道。
“你没有提前跟我说，这么多明星，很有可能身上有别的大牌的代言，有竞业条款的，你之前一句话没跟我说，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郁喜珍还想跟人讲讲道理。
“我这是应我们赞助方的要求。”埃尔曼摆出一份不想讲理的态度。
“这就很可笑了，”郁喜珍差点没翻出白眼来，“我希望你出租游轮，并为游客提供适宜的居住环境，是你先提出来为我们拉品牌广告的，是你主动要为我们的明星借大牌服装，服装借到了，我很感谢你，可现在你在干什么，你在为难我们？”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符合法律程序，”埃尔曼往后一仰，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你让我借衣服，我借了，你让我给明星，我给了，那不能白给吧，那该标明我们品牌方的名字吧，这是正当合理的要求吧。”
“正当合理？你奶奶的！”郁喜珍直接把手里的合同甩埃尔曼脸上了，“你向我提出借服装的时候，根本没说明过品牌……”
“我能借来国际大牌，不正好证明我能力出众吗？”埃尔曼摊手道。
跟这样的无耻之徒讲不通道理。
郁喜珍觉得自己需要掐人中抢救一下，她不该太轻信别人的。
游轮旅行是大事，她从回国之前就开始筹备了，回国数个月，娱记交流会之外没再参加别的工作，有关游轮旅行的细则一条条对，跟私人游轮的所有者商量，各大明星协调，拟定好各项细则，尽可能别出问题。
埃尔曼主动提出帮她为来自东亚的明星们租借服装，郁喜珍的反应是“此人想示好”，未来想跟这片大陆的娱乐业有更深度的合作，这时候想结个善缘。
这事情的性质，近似于租了人家的戏台子，人家把戏服借给你，是非常正常且合理的。
郁喜珍留了个心眼，怕的是衣服质量不好，闹什么播出事故，每件衣服都安排人亲眼看了，确定没有质量问题，才用了的。
却不料，这衣服的质量太好了，国际大牌，人尽皆知呀。
“我以为你是说给我们几件简单的礼服——没标签、没牌子的那种。”郁喜珍头疼道。
“哦，那真是误会了。”埃尔曼悠然道。
“那你把礼服交给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包装，你知道这是哪来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郁喜珍依旧恼火。
“我没说清楚吗？哦，我记不清了。”埃尔曼装傻。
“我以为你好心送我衣服，你这是送了我一颗海上地雷，你……”郁喜珍还要骂，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一味地发泄情绪，必须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故。
明星的大牌服装、珠宝，背后的侵权协议、利益链条，种种的麻烦，郁喜珍想想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埃尔曼整这一出，是奔着“血洗”娱乐圈来的呀！
考验人智商的时候到了。
这条公告忽然从宴会厅广播站中广播出来的，陶庭相听着一愣，连忙转向杨绮雯：“跟我说一下你的礼服赞助。”
杨绮雯连忙应了：“项链是某格丽，礼服是纪某希，头饰，头饰是某多多十块钱包邮拼单的，鞋……”
晚礼服的衣摆一提，礼服下是一双水晶凉拖，浅紫色，奶奶款。
陶庭相差点没笑出声：“……”
“通告合同允许我自己搭鞋，这是我自己在路边买的，我寻思这样的长裙没有人会盯着我的脚看。”杨绮雯瞬间尴尬了。
“不，我觉得这水晶鞋和你今天装造的搭配非常和谐，”陶庭相微笑道，“真看见了，我也一定会给你点赞的。”
“其实这衣服送来的时候，没品牌包装，是我看着这质感太贵，自己上网上搜了，竟然是国际大牌呀，把我给兴奋的。”杨绮雯说着，举起了手机，给陶庭相展示自己在网上搜的同款。
“你这个比模特穿得还好看。”陶庭相说道。
“过奖啦，我还没资格拿到这样的大牌代言呢，现在代言的大多都是吃的喝的玩的，什么时候我也能拿到大牌代言呀。”杨绮雯念叨几句。
还有拍九宫格的娱记，过来问杨绮雯衣服的事情，她都回答了，自己身着名牌，隐隐有种骄傲在心中。
“哎，一等，小陶，你只发了我的照片？”杨绮雯忽然看见了消息。
“拍了一顿，觉得就你好看，别人我都看不上眼。”陶庭相摆手道。
“承蒙不起如此厚爱呀。”杨绮雯声音一低。
“你担得起，我说的。”陶庭相说道。
面对着杨绮雯审讯似的目光，陶庭相又飞快编好了说辞：“我这拍了一顿，越拍越没自信，回头一看，都带着三脚架、遮光板什么的，就我一个人捧着个相机咔咔拍，感觉生图质量一般，怕比不过人家，就想着差异化竞争呗。”
“差异化竞争？你怕了？你不是怕竞争的人吧，”杨绮雯纳闷道，“明知山有虎，偏去明知山，硬刚下去才是你的风格呀。”
“没，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让我觉得我只能发你的照片，”陶庭相编不下去了，只能这样说道，“你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你今晚就是好看，百花齐放，谁的镜头下，也少不了你的美。”
“净说些胡话。”杨绮雯也没再追究。
眼下的情况，似乎是几个娱记需要赶紧知晓品牌信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问艺人，可像杨绮雯这样，第一时间拿到衣服就去搜大牌同款的人，毕竟是少数，有些人根本没在意过，问都问不出来。
红毯九宫格是出席活动的标配，陶庭相这种只发了一个人，称得上是奇葩了，这广播一播，都顾不上交流了，都在问珠宝品牌的事情，绕了一圈，竟然都说不上话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陶庭相皱眉道，“让标品牌名字，需要通过游轮广播喊出来吗？不太对劲吧。”
杨绮雯让她说得颇有同感，怎么说呢，太不体面了。
做人都讲究个端着，混娱乐圈尤其是这样，一句话三重意思，再怎么过度解读都不过度，有时候你听着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没准人就是那么个意思。
而现在这个情况，广播直接播报，让娱记们一时乱了手脚，明星本人大多也答不上身上的衣服品牌，这弄得尴尬一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呀。
正好这时候，赵焱之走到了杨绮雯身边，他的红毯九宫格中有杨绮雯的全身照，问了一句她的衣服品牌。
“等一下，你没感觉很不对劲吗？”陶庭相问道。
“一等，待会再说，我还很忙，”赵焱之还赶着去问下一个人，朝陶庭相摆手道，“如果记不全，就要删帖了，这样的热度，怎么能删帖。”
“都是五个字，还挺押韵的。”陶庭相看着赵焱之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谁说不是呢，咱俩还坐这？”杨绮雯也这样开口。
“我，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陶庭相张口道，“他如果再听我说两句，我可能会建议他直接删帖。”
“最好不要这么说，你们是有竞争关系的同行呀。”杨绮雯回答道。
没有标识的大牌衣服——等等，这好像是个悖论，到了某格丽水平的服装，会不标牌子的送到别人手里吗？特别是送到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手里。
让明星穿大牌服装，不就是为了互相宣传吗？会刻意回避告知品牌吗？
“没错，粉丝宝宝们，我们看到此刻的现场因为奢侈品礼服的辨认而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这个时候就该作为半个专业人士的我上场了。”虞轲对着镜头，挤着杨绮雯身边坐下，把陶庭相挤出了镜头。
“比如杨绮雯身上这一款，连衣裙是某格丽的去年款，主打一个暗黑风格，项链比较好辨认，是纪某希的经典款，我一眼就看出来了，经验丰富。”虞轲这样说道。
杨绮雯微微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她直播间的粉丝都在为她拍手叫好，齐齐喊着“姐姐牛掰”“也太专业了”“堪称救场及时雨”之类的话。
杨绮雯面对镜头礼貌微笑，身体却下意识地离虞轲远了点。
她这身礼服很好辨认，杨绮雯自己都能搜同款拍出来，虞轲认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能把全场整明白，那才算本事。
只是很明显，虞轲坐在杨绮雯身边不动了，继续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着，完全没有辨认其他衣服首饰的意思。
她明明也与赵焱之有相似的情况，需要标注全场明星的穿着，却偏坐在这里不动了，想必是没她口中吹嘘的那样厉害，虞轲还认不全所有的礼服珠宝。
“我看一下你这个发卡，设计得朴实无华，应该是国内的轻奢品牌吧，”虞轲思考着回答，“国内做不好奢侈品的，这发卡长得跟大路货似的。”
“这就是十块钱的小发卡，不值什么钱。”杨绮雯又离虞轲远了一点。
“哦，我就说嘛，我不会看走眼的，”虞轲听此，高兴起来，“那你这双鞋，我看一下，和你的裙子很搭呀。”
杨绮雯忍了忍笑意：“那你这么说？”
“应该是巴某世家的吧，他们家这些年很爱出类似接地气的款式，”虞轲朝着镜头笑道，“别看这鞋的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跟地摊货绝对不一样的。”
杨绮雯和镜头之外的陶庭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陶庭相的直播间之前说过这个拖鞋的来历，只是虞轲还不知道，这时候有几个小陶的粉丝爬窗一会儿，来虞轲直播间看乐子。
虞轲还看着自己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又涨了，不由得笑出了大牙。
“我看过网上的一些言论，说奢侈品品牌出丑东西，其实我说，这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东西根本不丑，比实际上的地摊货好太多了，说那什么物不配价格的，都是没真正买过，真正能接触到上流奢侈品，才知道差别。”虞轲说道。
“国内的生产商怎么可能比得上国外大牌，我做代购这么多年，相信我的眼光吧。”虞轲说得头头是道。
“那个……”杨绮雯举起了手。
虞轲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哦，这鞋子还跟你的礼服很配呢，谁说这凉拖土气，真没眼光，就知道人云亦云地抨击奢侈品牌，很多东西，贵有贵的道理。”
“什么道理，不坑穷人的钱？”陶庭相忍不住笑出了声。
虞轲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你看，这就是不识货的，奢侈品贵，不仅代表着质量，更是品质的象征，不懂这一点，一辈子也迈不进高档的门槛。”
“这门槛你迈吧，我觉得支持国货挺好的。”陶庭相说道。
“你就是不懂。”虞轲说道。
杨绮雯故作胆怯地在一旁弱弱举手：“实际上，这就是我在路边买的凉拖，一开始是打算买给我奶奶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明明是在海上，三人的头顶却忽然好像有只乌鸦飞过，砸下来一粒粑粑。
“很抱歉，或许我不说出来比较好？”杨绮雯看虞轲的神态有点不对劲，又说道。
“没想到虞轲前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陶庭相乐呵呵地欣赏虞轲转向复杂的表情，因为她脸上明显的整容痕迹，这样的复杂的的表情由她做出来，显得格外扭曲。
“国产制品竟然已经比肩大牌，能糊弄过专业人士的眼睛了，我们应该为时代的发展而感到骄傲。”杨绮雯补刀道。
“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虞轲冷笑出声。
虞轲没把杨绮雯看在眼里，但看陶庭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刚还吹着牛，下一刻被下了面子，脸上挂不住。
“额，抱歉？不该说出事情的实情？”陶庭相似乎被吓住了，连忙说道，“确实，绮雯她一身大牌，脚上的鞋被认错很正常，确实怪不了虞轲前辈。”
虞轲听此，脸色好看了一点。
“所以，我是相信虞轲前辈的专业程度的相信你能辨认出在场所有人的穿着。”陶庭相歪头道。
虞轲的脸色又瞬间一冷，可以直接去演变脸了。
“对啊，我对前辈有信心，哪怕认不全，八九不离十总是可以的吧，你很厉害的。”陶庭相说道。
虞轲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嘴唇动了一下，又随后抿紧。
“你不去向别人开口吗？让我们开一下眼界。”陶庭相一脸单纯无辜道。
“小陶，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杨绮雯说道，“我看那照片热搜，就数虞轲拍得最多，直接在照片上标明首饰来历，还直接帮助了其他人，那才是功德一件，对吧？”
陶庭相点头。
这话说着，赵焱之等人的眼神也不自觉斜过来了，都盯着虞轲。
连同他们身上的摄像头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