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就连不敢直视尊者的谢咏萱，此刻也不得不由得瞳孔骤缩，轻轻抬眼，想一窥浅色眼眸真貌。
“哦？”男人尾调上扬，平添几分慵懒气息，“阿薇觉得，浅色的眼睛很好看么？”
听他不像是抵触，谢咏薇连忙点头，小嘴轻轻撅着，看着格外认真。
她心里倒是默默盘算。
龙吟尊者这问法，听着不对呀。
要知道，浅色眼眸在大渊可不是什么好的象征。
正常大渊人听到别人说自己眼睛是浅色的，多少得反驳两句。
而龙吟尊者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是变相地，承认了？
谢咏薇觉察出几分诡异。
又思及龙吟尊者在下午与她初遇之时，那有些口音的大渊话，谢咏薇眼眸轻眯，自称“沈某”的龙吟尊者，不会，来自北离吧？
毕竟也只有北离这个蛮夷之地，会对浅色眼眸如此推崇。
“好看！”
火光跃动着女孩的笑颜，两个小梨涡浅浅浮现在脸颊处，与脸上薄红交相辉映，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女孩感觉到那瞥来的视线，偏又不与之对视，反而是轻轻垂头，露出桃红色的耳尖。
以及一句透着羞涩的赞美。
“主要是尊者哥哥你好看。”
“哦？”低沉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响起，“是吗？”
谢咏薇头仍旧低着，她明显感觉脸上在发烫。
但听着这熟悉的腔调，她心中疑惑大盛。
这熟悉的调笑语气，怎么与那蒋眠，一般无二？
谢咏薇莫名多了几分纳闷儿，心中羞涩被冲淡，反倒是疑惑渐渐生起。
“你……”
“走。”
两人声音撞在一起。
谢咏薇眨下眼，就听到眼前人温柔道：“你先说。”
她抿一下唇，看着这人唇角淡淡笑意，脑子一时有点宕机。
“呃……”她眨两下眼，嘴角勾起一个笑，想尽力避免尴尬，“没事儿，我没什么想说。”
“好，那阿薇你是倾向于歇息一下，还是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谢咏薇往返医仙谷少说也有三四次，夜晚赶路成了家常便饭。
再者，在稍微颠簸的马车上，她反而是睡得更香。
“我急着赶路，也不好意思麻烦尊者哥哥送我这么久，耽误您正事。听您方才问法，也是赞同今夜继续赶路，既是如此，咱们便继续出发吧！”
那人深深看她一眼：“好。”
外头不再下雨，谢咏萱便不再进马车内。
他跨上枣红色骏马，就这样骑着马儿和马车一同前行。
“阿薇，我可以进内吗？”
苍白手指搭着车帘，那人问话方式还同从前。
“进。”
车轮碾过地上潮湿的泥，发出轻微吱呀声，马车随着路况轻轻上下颠簸。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叫鸟叫声，间或伴着几声虫鸣，车厢里无人说话，显得格外幽静。
此时夜已深了，谢咏薇如今年岁不大，困意渐浓，用手掩着打了几个哈欠，眼皮便有些黏在了一起。
时不时有几缕微风从车帘处溜进来，在马车内打个旋儿，又悄悄晃出去了。
“唔……呃……”
谢咏薇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几声闷哼。
她微微皱眉，轻轻将头偏向另一侧，但奈何耳朵灵光，那低沉声音，就仿佛是贴着她耳侧响起。
谢咏薇感到身体有些热，微微发了些汗。
“呃……嗯……”
闷哼声响起，低沉又忍耐，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
谢咏薇听着，却睡意渐消。
黑暗中，她缓缓睁开眼睛：“不舒服？”
那声音却像是被定住，再也没发出来。
只隐隐听到刻意放缓，有些颤抖的呼吸声。
谢咏薇裹紧身上毯子，心中发紧，这声音，听着可不妙，莫非，龙吟尊者受伤了？
她抿紧唇，在黑暗中摸到火折子，轻晃一下，微弱如豆般的光，映出了面前那人苍白的脸。
火折子亮起，那人微微侧一下头，像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模样。
谢咏薇稍向前探身，心中莫名揪起，她握拳给自己劳宫穴施压，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尊者哥哥，”女孩声音带着几分疲倦，清凌凌在马车内响起，“你睡了吗？”
那人没有动静，但谢咏薇通过他混乱的呼吸便能判断出，他压根儿没有睡着，清醒得很。
马车可能走到了路况不好的路段，颠簸程度更加剧烈，时不时还会停下，把人甩出一个身位后，又继续前行。
“唔……呃……”
随着马车的再一次启动，面前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一把弓下身，一只手狠狠扼着腹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
剧烈的胀痛，自上腹部传来。他喉头微动，咽几下口水，却没有什么缓解。
那股酸苦的气息，从腹部缓缓向上蔓延，伴随着经脉抽痛，一直上涌至喉间。
刺得他又辣又苦。
他呼吸本已经尽量放轻，此刻却直接屏息凝气，不敢再继续呼吸。
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清晰感觉到车里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凝滞，腥臭……
令人作呕。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呼唤他，那声音忽远忽近，被阵阵潮水般的耳鸣声掩盖了过去。
他抬起头，眼神没有聚焦，那如豆灯光就在他面前晃着，看起来似虚亦实，亮得他冷汗直冒。
眼前视野在晃动，伴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下，两下，同时也带着胃肠的痉挛。
“把脉给我！”
昏沉间，一声指令破空传来。
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情，听到这句话后，不仅没有把手往前送，反而把它们别在身后，藏起来了。
谢咏薇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正要去够面前人手腕，在此之前，她还特意说了句话，想让那只手配合指令。
却不想，那句话像是起了反作用。
不说之时，那手还没有逃跑意思，待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手直接缩到身后去了。
“沈……”谢咏薇刚开口，又不知道后头加什么，舒口气，改了称呼，“尊者，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只是给你瞧病。”
不知是不是谢咏薇错觉，听到“瞧病”的时候，那只手不仅没有出来，反而缩得更紧。
连带着面前那人头也别过去，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线。
“嘿！”
谢咏薇蓦地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难道堂堂龙吟尊者，真的怕瞧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