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蓖麻油
清晨的薄雾如一层轻纱笼罩着潘菲利亚城外的田野,晨曦初现,天边泛起一抹浅金色的光晕,微冷的空气中夹杂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与野草的清香。田间小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地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声响,尘土飞扬,遮蔽了身后远去的城墙轮廓。马匹喘着粗气,白沫从嘴角滴落,马蹄声急促而杂乱,打破了这片乡野的寂静。车厢内,雷金琳特紧紧抱着哭闹不止的女儿李萌(布伦希尔德)。孩子的哭声尖利而凄厉,像是针刺般穿透薄雾,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她一袭深蓝色长袍,袍角已被汗水浸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布伦希尔德的小脸上。雷金琳特的眼底满是焦急与疲惫,嘴唇干裂,双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李萌小小的身子在她怀中扭动,脸蛋通红如火,泪水挂满脸颊,哭声时断时续,夹杂着几声虚弱的呻吟,仿佛随时可能耗尽力气。
“快点!再快点!”雷金琳特低声催促,声音沙哑而急切,目光透过车窗缝隙望向前方,眼中满是无助与焦灼。车夫挥动马鞭,鞭声清脆地在空中炸响,马匹嘶鸣一声,速度更快了几分。马车摇晃得厉害,木板吱吱作响,雷金琳特一只手护住布伦希尔德的头,低声道:“别怕,妈妈在,马上就到医院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哽咽,像是在安慰孩子,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马车终于在一座低矮的石砌建筑前猛地停下,车轮一顿,扬起最后一捧尘土,车夫拉紧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停稳脚步。这里是阿里维德医院,墙体斑驳,青苔爬满缝隙,门前的木牌在晨风中微微摇晃,刻着模糊的字迹,几根枯草从门缝中探出,透着一股荒凉与冷清。雷金琳特推开车门,几乎是踉跄着跳下马车,靴子踩在泥土上滑了一下,她稳住身形,怀中的李萌仍在哭闹,声音已变得微弱而断续。她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艾莎医生!尤丝蒂娜修女!阿伊谢!”她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回荡,撞击着石墙,激起几声回音,透着一股绝望的颤抖。
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阿伊谢走了出来。她裹着一件灰色粗布长袍,袍子边缘磨得发白,头巾下的脸庞清秀而憔悴,眼底带着几分医者的冷静与疲惫。她的脚步轻快却带着一丝迟疑,看到雷金琳特怀中的孩子,眉头微皱,快步上前,低声道:“怎么了,夫人?”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关切,目光迅速扫过布伦希尔德那张通红的小脸,又落在雷金琳特满是汗水的额头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布伦希尔德从昨天后半夜起就一直哭闹,不但呕吐还拉肚子!”雷金琳特急促地说道,声音中夹杂着哽咽,语速快得几乎喘不过气。她抱着孩子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袍袖上沾着几点暗色的污渍。她低头看向布伦希尔德,眼中满是痛楚,低声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一直这样,我很害怕……”她的声音渐低,带着几分无助,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话音未落,李萌突然一阵抽搐,小嘴一张,又吐出一滩污物,带着刺鼻的酸臭味,呕吐物溅在雷金琳特的袍子上,沾湿了一大片。孩子的哭声随之转为虚弱的呜咽,小手无力地抓着母亲的衣襟,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皮半闭,像是随时可能昏过去。雷金琳特低头一看,心如刀绞,眼泪终于滑落,她低声道:“我的宝贝……别吓妈妈……”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手指轻轻擦去布伦希尔德嘴角的污渍,动作轻柔却满是慌乱。
就在这时,艾莎和尤丝蒂娜从医院深处走了出来,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艾莎地眼神却冷静而锐利,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从容。尤丝蒂娜地眼中带着一丝怜悯,手中握着一串木质念珠,步伐轻快却带着几分急切。她们身后,医院的走廊昏暗而狭窄,墙壁上挂着几盏微弱的油灯,火光摇曳,映出几道模糊的影子。
艾莎径直上前,蹲下身,伸出粗糙的手指从地上捡起一小块呕吐物,凑到鼻前嗅了嗅,眉头微皱,随即淡定地说道:“是蓖麻油。”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股医者的笃定,仿佛早已见惯了这样的生死。她站起身,目光扫过雷金琳特,低声道:“雷金琳特,你别慌,有我在。”她的语气虽冷,却透着一丝安抚。
雷金琳特闻言,心中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愤怒。蓖麻油——这不是普通的病症,而是有人蓄意投毒!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内府的仆人、侍女,甚至贝尔特鲁德那张冷艳的面容,都在她眼前晃动。她咬紧牙关,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蓖麻油……”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压抑内心的怒火。她猛地抬头看向艾莎,急切地喊道:“艾莎,快救救布伦希尔德吧!”她的语气中满是哀求,泪水终于滑落,顺着脸颊滴在孩子的额头上,声音颤抖得像是随时会断裂。
艾莎点了点头,站起身,低声道:“既然知道了是蓖麻油,就好办了。吃点高岭土,再喝点盐水,就能缓解。高岭土我们这里有。”她的声音平静而果断,转身对尤丝蒂娜道:“去准备盐水和高岭土,快!”尤丝蒂娜轻声道:“好的。”随即转身跑向药房,念珠在她手中晃动,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渐行渐远。
“走吧,雷金琳特,带布伦希尔德跟我来。”尤丝蒂娜很快返回,手里端着一只木碗,碗中盛着白色的粉末,另一只手提着一小壶清水。她上前一步,领着雷金琳特走向一间诊疗室。诊疗室狭小而简陋,墙壁斑驳,散发着淡淡的霉味,角落里堆着几只木箱,箱子上摆着几瓶药膏与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苦涩气息。一张木床摆在中央,铺着粗糙的麻布,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地跳跃,映得墙壁上的影子摇晃不定。雷金琳特抱着李萌坐下,孩子在她怀中渐渐安静下来,只是偶尔抽泣几声,小脸苍白得吓人,眼皮半闭,呼吸微弱如丝。
艾莎接过尤丝蒂娜递来的木碗,将高岭土倒入一小杯水中,搅拌成浑浊的液体,递给雷金琳特,低声道:“喂她喝下去,慢慢来。”雷金琳特接过杯子,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将杯子凑到李萌嘴边,轻声道:“乖,喝一点,妈妈在……”孩子皱着眉头,喝了几口,便咳嗽起来,雷金琳特连忙轻拍她的背,眼泪又涌了出来。尤丝蒂娜在一旁低声祈祷,念珠在她手中滑动,低低的祷告声在室内回荡,似在为孩子祈求平安。阿伊谢则站在门口,低头整理药箱,偶尔抬头看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几个小时后,布伦希尔德的呕吐与腹泻终于止住,高岭土与盐水起了作用。她的小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呼吸平稳了许多,蜷在雷金琳特怀中沉沉睡去,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襟,像是抓住了唯一的依靠。雷金琳特低头凝视女儿,泪水滑落,她轻声道:“谢谢你们……”她站起身,对艾莎、尤丝蒂娜和阿伊谢连声道谢,声音哽咽而真挚,眼中满是感激。艾莎摆摆手,低声道:“你们自己保重。小心些,哎,自此艾赛德失踪后,局势越来越混乱了,如今的内府怕是不安全了。”尤丝蒂娜轻声道:“愿上主庇佑你们母女。”阿伊谢默默点头,低声道:“夫人,若有需要,随时回来。”
雷金琳特抱紧李萌走出医院,重新登上马车。车厢内昏暗而安静,孩子的呼吸声细微而平稳,雷金琳特低头凝视女儿熟睡的小脸,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雷金琳特的手指轻轻抚过李萌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低声道:“不能再回去了……”她猛地抬头,对车夫喊道:“我们不回内府,去獬豸营的营地!”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燃起一团怒火。
“是!夫人。”车夫应了一声,挥动马鞭,马车调转方向,沿着土路向獬豸营疾驰而去。车轮碾过碎石,尘土飞扬,夕阳西沉,天边染上一片血红,马车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如同一道孤寂的伤痕划过大地。雷金琳特靠在车厢壁上,低头看着李萌,低声道:“妈妈会保护你,谁也别想再害你……”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一股母亲的决心。
当马车载着雷金琳特和李萌抵达獬豸营门外时,天色已晚,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幕笼罩大地,星光稀疏,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余下几点微光。营地四周燃着几堆篝火,火光跳跃,映出帐篷的轮廓,火堆旁的士兵裹着粗布披风,低声交谈,手中长矛与盾牌在火光下泛着寒光。营地外围的木栅栏上插着几根削尖的木桩,风吹过时,帐篷的布帘微微摆动,发出低低的“呼呼”声,透着一股肃杀之气。马车停下,车轮碾过泥土,发出一声闷响,车夫跳下车,向守卫通报道:“雷金琳特夫人求见贝托特大人!”守卫匆匆入内通报,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不多时,贝托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他身披暗黑色皮甲,甲片上满是划痕,腰间挂着一柄宽刃剑,剑鞘边缘磨得发亮。他看到雷金琳特抱着孩子站在车旁,眉头微皱,快步上前,低声道:“姐,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他的声音粗哑而困惑,目光扫过雷金琳特苍白的脸庞与怀中熟睡的李萌,隐隐感到一丝不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安。
“贝托特,先让我们进去,进去再说。”雷金琳特低声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她抱着布伦希尔德下车,步履匆匆,袍角扫过地面,沾上几点泥土。她跟在贝托特身后走进营地,穿过几顶帐篷,火光映得她的身影忽明忽暗。大帐内,火盆燃着熊熊烈焰,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帐壁上挂着几面破旧的战旗,旗面上隐约可见獬豸的图案,边缘已被风吹得卷曲。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与皮革的气息,几张木椅围着火盆,地上铺着厚实的羊皮。贝托特从桌上拿起一只木杯,倒满清水,递给雷金琳特,低声道:“姐,先喝口水,慢慢说。”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试探。
然而,雷金琳特并未接过水杯,而是紧紧抱着李萌,坐在一张羊皮铺就的木椅上,眼中满是焦灼。雷金琳特猛地抬头,低声道:“贝托特,我们母女不能回内府了,昨晚布伦希尔德被人投毒了!”她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愤怒与恐惧,目光如刀般刺向贝托特,“是蓖麻油!我带她去了阿里维德医院,艾莎医生救了她一命。我觉得,只有在你这里才安全!”她的手微微颤抖,袍角上还残留着呕吐物的污渍,眼中闪着泪光,声音中透着一股母亲的绝望。
贝托特闻言,手中的木杯险些滑落,他猛地皱眉,低声道:“姐!这样不好吧。现在外面都在疯传你要夺权,若你们住在这里,岂不是坐实了我们要造反的谣言?”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为难,手指摩挲着杯沿,低头看向雷金琳特怀中的布伦希尔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不如你们暂时住在阿里维德医院,至少那里安全些,没人敢在那里动手。”
“贝托特,我不能让贝尔特鲁德再次谋杀布伦希尔德,你不能不管我们母女!”雷金琳特急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绝望。她猛地站起,袍子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响声,眼中泪光闪烁,“她已经动手一次了,我不能再冒险!你是我弟弟,你得帮我!”她的语气中满是哀求与愤怒,抱着李萌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贝托特叹了口气,低声道:“哎,这恐怕真的不合适。而且,你也没证据证明这件事是贝尔特鲁德干的吧!”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手指摩挲着剑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低头看向火盆,火光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低声道:“姐,我知道你的担忧,但你们就这样贸然留在我这里,只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更被动。”
就在这时,一个獬豸营的战士急匆匆跑进大帐,单膝跪地,喘息道:“大人,不好了!虎贲营打过来了,他们声称我们造反了!”他的声音急促而慌乱,脸上满是汗水,盔甲上的划痕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手中长矛微微颤抖,显然是刚从前线奔回。
“什么!”贝托特手中的木杯终于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水花溅了一地,碎片散落在羊皮上。他猛地转身,瞪向雷金琳特,低吼道:“姐,我们中计了!迫使你带着布伦希尔德来我这里,正是别人给我们挖的陷阱!”他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懊悔,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拳头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贝尔特鲁德欺人太甚!”雷金琳特咬牙切齿,愤怒地说道,泪水终于滑落,顺着脸颊滴在布伦希尔德的额头上。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低声道:“她要毁了我们母女,我绝不让她得逞!打就打吧!难道你的獬豸营还会怕刚被打残、重整不到一个月的虎贲营!”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股不屈的怒火,袍袖被她攥得皱成一团。
贝托特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低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他转头看向通报的士兵,沉声道:“传令下去,迎敌!”他的声音洪亮而果断,回荡在大帐内,透着一股不屈的战意。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宽刃剑,剑锋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低声道:“姐,你带着孩子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动。无论如何,我保你们平安。”
士兵领命而去,脚步声急促地消失在帐外。不多时,营地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紧接着是马蹄声与喊杀声交织,虎贲营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火光冲天,刀光剑影在夜色中闪烁。雷金琳特抱着布伦希尔德站在大帐门口,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远处,耳边回荡着兵器的碰撞声与士兵的怒吼。獬豸营的士兵迅速集结,长矛林立,盾牌相连,精神抖擞地迎战虎贲营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