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是没杀过人，只是这也有些太突然了，上一秒还在客栈里吃着早点，下一秒，小时就带着她到了窗前，把弓箭放到了她手中。
小时从她身后把人箍在怀里，拿着她的手举起弓箭，对准了下面的路人，“小海棠，我们做魔的，太心善了可不好。”
沈初棠想要挣扎，可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两只手也都被握住，“你别太过分！他们都是无辜的！”
小时微微偏头，看着她因为急切恼怒泛红的耳尖，忍不住凑近了些，“无辜？小海棠，他们可不无辜。”
“你看那个人，因为不想照顾生病的母亲，便纵火烧了屋子。”
“你再看看那个女子，看着温婉善良，可谁知道她昨日踹死了街上的一个乞丐。”
他一边说，一边移动着弓箭，沈初棠神情怔愣，眼神里尽是挣扎，“不、不能这样...”
“他们犯了错，自会有官服惩罚，也会遭到报应——”
“小海棠，”小时打断她，清泠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单纯。”
“若是官府不知，便要一直等着那不知何时才来的报应，看他逍遥人间吗？”小时握着他的手开始拉弓，“不如，我们来给他应得的报应吧。”
“这个好了，他罪孽极深。”
小时说着，就要松手，沈初棠紧紧捏着，回头看他，问：“他又做了什么？”
“这个嘛......”小时缓缓说着，忽然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趁她愣神之际放出了箭，沈初棠连忙回头，刚才那人，已经中箭倒在了地上，周围一片慌乱。
小时唇瓣靠近她的耳朵，温声道：“这个我还没编好。”
沈初棠看着那人倒在血泊中，似乎还能看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小时抱着她，沈初棠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都透着寒意，她猛地转身推开小时，“你太过分了！”
“那是一条人命！你几句话就要了他的性命，甚至都不用费多大力，你觉得很好玩儿吗？”沈初棠厉声质问她，遍体的寒意让她声音也跟着颤抖。
小时原本扬着的唇角瞬间拉了下去，“小海棠，我是魔。”
“你也是，我们是一样的人，小海棠。”小时往前走了两步，沈初棠紧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如果你现在都接受不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小海棠该怎么办？”
小时看着她，表情戏谑，可眼神里却有几分心软。
沈初棠摇着头，转身推开门下了楼，路过人群时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却又不敢停留。
“死得好，像他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就是就是，这祸害这算是死了。”
沈初棠脚步顿住，祸害？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不是恐惧，反而都是在庆幸，她头，看到了站在楼上窗边的小时，正笑着看着她。
心尖猛地像是被什么击中，沈初棠慌乱地转身，快步跑开。
小时翻身从窗户跳下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怎么事情都弄清楚了，还在生气？
沈初棠知道他跟在后面，但是心里乱成了一团，思绪也像是凝滞的湖水没有办法思考。
“你别跟着我了。”沈初棠停住脚步，淡声道。
小时却走了上来，“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想一个人静静？”
心思被说中，沈初棠心中更加杂乱，又想往前走，胳膊却被他拉住，“有些事情一个人是想不明白的，你一直走下去就会有结果吗？”
有那么一瞬间，沈初棠在他身上看见了苍梧的影子，在她难过时开导安抚她，可不是他。
一滴，两滴，雨水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小时撑开伞，把她拉了过来，“再说了，你一个人想去哪儿？我们一起出来的，要回去也是一起回去。”
“你骗我。”
沈初棠低着头，看着滴滴雨水落在地上，又消失不见。
“你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你跟他们一样，根本不问我愿不愿意。”
“他们是谁？”小时问。
沈初棠却还自顾自的说着，“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小时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被那泪水灼得发疼，“对不起。”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现在看着她的眼泪，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深重的人，他在泥潭里，便自私的想把她也拉进来。
雨越下越大，砸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沈初棠不说话了，只掉着眼泪，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小时安静的陪着他，衣袖也被她拿来擦眼泪。
“你、你刚才还亲我！”
“登徒子，臭流氓！”
小时本以为她忘了，没想到她哭了一会儿又开始控诉，脸颊瞬间开始发烫，道歉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才确实是一时冲动，但现在冷静下来，他还是想那样做。
“我、我那是不小心...”一句话说的没有半点底气，还被沈初棠瞪了一眼，小时抿唇不再说话。
沈初棠转身又要走，他连忙跟上去，“你想去哪儿啊，这么一直走也不是办法啊？”
“我们会飞的啊小海棠，你饿不饿啊？”
......
沈初棠倔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没有解气，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小时最后是把人打晕了扛回去的。
沈初棠睁开眼就发现又回到了客栈里，小时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
地面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初棠回过神，一下子坐了起来，慌乱地检查着身上的衣服，忽然听见了那边传来的笑声，羞恼地抓过枕头扔了过去。
“你笑什么！”
“小海棠，我是魔，不是禽兽。”
沈初棠气恼地拿被子蒙住头，讨厌他，想把他从窗户推下去！
被子被扯了扯，沈初棠拽地愈发紧。
“不过......”小时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拉着长长的音调，“小海棠若是想，我也不介意牺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