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程去了露台，夜风微凉，他单手扶着栏杆，衬衫被吹的微微鼓起，听电话那边的人说话。
“我听人说你回来了，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看看?”
男人上了年纪的声音听起来缓重浑厚。
“奶奶和双胞胎会在国内游玩一阵子，回来会提前告诉你和阿姨。”
“我问的是你，有空回家一趟，沅意昨天来英国出差，上午来家里看我和你阿姨了，要不是她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嗯。”
男人显然对他简短的回答不满：“就一个嗯?多说一个字你能死?你就这样对你老子的?”
他声音淡淡：“我们之间没什么别的好说的。”
男人脾气马上就要燃上来，音调抬高：“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你看看人家沅意!出个差都要来家里看看，你这亲生儿子当的什么样子!”
“老江，别凶孩子，消消气……”
那边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江言程扶着栏杆的手收力。
“你不用管，我去外面和他说。”
“和言程好好说，千万别动气，也别凶孩子。”
女人声音柔和，把为数不多和善继母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
并不是讽刺，事实是他这位继母确实和善。
只是有时候，太过博爱，为他人着想，会弄巧成拙。
那边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男人换了个地方说话。
“跟家里闹脾气闹到现在估计也闹够了，有些事你该明白，江家需要你来接手，你那个科技公司发展的再快，也比不过家里，你二爷爷给你铺好的路你不走，偏偏去过独木桥，有意思吗?”
江言程换了个手听电话，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拿在手里把玩，声音依旧平淡：“挺有意思的。”
男人气的呼吸粗重，江言程似乎能预料到他老生常谈的下一句，堵他：“江家不止我一个孩子，你还有双胞胎，不必把所有担子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
“双胞胎多大，你多大，等他们长大，你老子我的坟头草都几米高了，他们和江家都得指望你照顾。”
“我还是以前那句话。”
双胞胎会照顾，整个江家不太可能。
“行!你有本事，那这样，不说你的前途和事业，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洗完碗，收拾完厨房的贺岁愉找他，正好听到这句话，站在离他不远的身后。
“别瞒，我知道你和沅意的事，如果是认真的就加快进度，我和你阿姨都挺满意沅意这孩子的，出差都知道来家里看看我们，你再看看你!”
反反复复一直是这句话，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江言程冷笑了一声，“她是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话，让您觉得我们是一对的?”
“是两个星期前我把她丢在宴会上，还是我看她不顺眼，指使人耍小手段，让她掉进人工湖，伤了她的宠物，所以她才故意去家里恭维你，让我不好过?”
“如果你实在喜欢她，让双胞胎给她做童养夫，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你说什么屁话!真是反了天了!”
江言程似乎听腻了，直切重点：“前两天供应商的合作是您插手的吧，您有看我不顺眼整垮我的权利，但再有下次，我不会轻易揭过。”
他说完，挂断电话。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如果不是最后一句，根本没有让江言程接通电话的价值。
江言程捏着烟转身，对上站在寒风中的贺岁愉，夜风吹乱她的鬓发，清丽脱俗的容颜沾上几分寒霜，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她疑惑的瞧着他。
他抬头，对上她清澈的目光，大大方方让她看，“偷听人讲话可不是好习惯，听到了多少?”
他走过去，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听到她饶有深意的说：“江言程，我现在真的看不懂你了。”
江言程捏了下她的脸蛋，黑夜中深邃发亮的眼睛认真的凝视她：“有时候我也看不懂你。”
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不肯尝试着喜欢我。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
他弯腰倾身，虚扶住她的腰，额头碰上她的，“不过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相互了解，成为最了解彼此的人。”
有时候他就想，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该多好，她想要什么，他下一秒就能递到她跟前，不喜欢什么，他必定驱赶千里之外。
贺岁愉退后一步，远离他的亲密触碰。
他手停在虚空中，收回插进裤袋，“你现在对我疑虑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尽量给你解答。”
问蒋沅意的事也行，不确定她刚才听到了多少，虽然他已经不止一遍给她解释过，只要能打消她的疑虑，解释多少遍他都愿意。
心里尝试的种子发出小嫩芽，贺岁愉仔细瞅了瞅他，反复确认他是不是在套她的话。
他神色平静，潋滟的丹凤眼里瞳仁沉沉，似是能拉人沉溺的漩涡，在这漩涡中心，贺岁愉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应该不是开玩笑。
气氛到这儿了，贺岁愉也就问了，轻盈的声音一鼓作气：“昨晚我把你锁厨房里，你真的没生我气?我电脑里的论文你没做手脚吧?”
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论文。
江言程笑了一声。
他是该说自己昨晚捏对了把柄，还是她真的热爱学习?
他放缓语速，低沉磁性的声音很悦耳：“昨晚确实生气，但今天你回来了，我就不生气了，论文我没动。”
一开始知道她跑了，气的五脏六腑都冒烟，得知她完好无恙的消息后，心情平复了许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可以离开，可以和他耍小花招，只要在他可控范围之内，都可以由着她。
捏住了她的把柄，知道她没有危险，并且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今天下午才有心情做饭。
如果没有应对之招，昨晚他就亲自出门把人逮回来了。
她如果真的无动于衷，那就不是她了，没了贺岁愉灵魂的提线木偶，有什么意思。
一阵冷风吹过，他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大手包裹着她的手，拉着人往屋子里走。
“不管你刚才听到了多少，我还是想解释给你听，我和蒋沅意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关系，我去澳洲是因为你，她跟去不关我的事。”
“昨天你以为我不清醒，以为我在骗你，现在我可以确保自己很清醒。”
“我只有你一个。”
“当然，我希望你也是，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