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阿婷把闹铃，调节到很小声。
周三早上，阿婷七点起床，阿炳还在睡觉。
她轻轻洗漱完毕，轻轻关好门，在楼下肠粉店，点一个，不加肉的蛋肠。
莫叹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排队的人，个个都想快点。
吃完早餐，已经七点二十。
阿婷快速走到，地铁c口。
没有最快，只有更快。深圳市，早上赶地铁的人，个个都像没有睡醒，却又行色匆匆。
在福民转四号线，此时已经七点五十。
她是被后面的人，挤上四号线的，车开动，下一站会展中心，离龙胜地铁站，还有十一站。
八点二十五，她下车，走出地铁站。
问路人甲乙丙丁，找到目的地，是一座五层楼，外边看起来，破烂不堪。
阿婷坐货梯，到达五楼。
电梯打开，就看到，黑猫金融的招牌，此时，已经是八点五十。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
和前台说明来意，办完入职，还没有时间，喝口水，马上就是，新员工培训。
和她一起，入职的新员工，有十几个人。
这可能是一家，人员流动性大的公司。
新员工，路过一个大办公室，屋子坐几十人，一人一部电话，一人一台电脑，一人一个格子。
他们来到，大会议室，每个座位上，放一本册子，阿婷找个位置，坐下来。
一个中年女人，简单介绍完公司概况，然后介绍，公司管理制度。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介绍沟通技巧。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介绍心理学。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讲解法律知识。
紧接着，又来一个白头发男人，五十多岁，介绍，催收专员的岗位职责，工作日常，奖惩制度和提成。
阿婷，有点疑惑，面试时是话务员，到培训时，咋就变成催收专员。
一眨眼，三个小时过去。
一楼，就是整栋大楼的食堂。
大家吃完中餐，休息到一点。
下午一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带他们，到一个会议室，对着投影机，讲解一套系统的使用。
主管，每天会为每个人，分派催收对象，催收专员，用自己的账号，登录到系统，按系统里提供的信息，拨通电话，和对方沟通。
听完系统使用，下午两点钟，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给大家培训，催收的话术和技巧。
每个人手上，拿着一份，用订书钉，订好的纸，七八页，上面把催收对象，分为不同的级别和类型，每种类型，一套话术。
女子讲解一个小时，就让大家，开始背话术，七八页纸，三个小时之内背完，俩俩互相检查。
阿婷背三个小时，凑合过关。
此时，已经下午六点。
最后，一个女人走过来，自称叫阿玲，是大家的组长，看起来，二十七八岁。
组长，眼睛扫描着大家说:\"我补充几点，补充完，大家就下班，第一点，我们要一个强大的内心，我们可能，拨打十个电话，只有两个会接听，而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可能，听不完我们的来意，就挂电话，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自乱方寸，我们要重新修复心情，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组长，走到大家中间:\"第二点，我们不能骂人，但是，如果对方骂我们，怎么办?哪怕对方，是一条疯狗，我们也不能骂回去，当你忍不住，想骂回去，请思考下，我们的目的和身份，我们的目的，不是当泼妇，我们的身份，是催收专员，oK?\"
组长，在讲台上漫步:\"就算大家，有口吐芬芳的本事，有问候别人全家的功夫，这里是工作场所，也请大家，收敛些。以后，我不想听到:他先骂我的，我才骂他。骂人之后，最难平复的，是我们自己。所以，请珍惜自己的上班时间\"。
组长，又回到大家中间:\"第三点，耐心，早上九点，打不通的电话，下午三点，可能就能打通，下午三点，打不通的电话，晚上七点，说不定就会打通。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博弈，和他们纠缠，需要耐心\"。
组长，又回到讲台:\"从明天开始，大家开始适应环境，复习今天的内容，周五会有考试，大家要记清楚，时间很短，考试合格后，才能正式上岗。上岗后，我们，每天会有早宣晚结。每周一次小组会。从下周开始，我们正式投入战斗，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组长，又在讲台来回走:\"考试内容包括，今天听到的，每一句话，看到的每一个字。比如，信用卡，是谁发明的，利息怎么收取，信用卡的利与弊，信用卡逾期后，会对用户，造成什么影响，催收技巧，法律知识，话术技巧，公司规章制度等”。
阿婷，被组长的魅力吸引，她发现这个女人说话，简直不打草稿，语速忽快忽慢。
组长，说了些什么话，阿婷却有点模糊，而组长，边说话，边走路踩蚂蚁的动作，太迷人。
这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组长，最后说:“下班后，大家到楼下，右手通信店，买张手机卡，明天早上，带过来。下周，开始打电话，准备工作，要提前做充分。”
有一个黄发男子问:“手机卡，我们自己买吗?”
组长，瞅他一眼:“这还用问吗?下班”。
已经六点多，大办公室，坐了四五十人，有的人，在打电话，有的人，手敲键盘，好像没有人，把下班当回事。
阿婷路过，偷偷听见，有的在骂人，有的在威胁。
阿婷，有点心里慌，像是自己进入贼窝，不是说好的，不骂人，可是，这些骂人的，却都是老员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让她感到，更奇怪的是，过了下班时间，没有一个人下班，像贼窝，又不像贼窝。
自相矛盾的东西，在真实世界，无处不在，矛盾纠缠在一起，就像一锅浆糊。
新员工们，一起下楼，个个面面相觑，都一脸懵逼。
黄发男子:“自己买手机卡，坚决不买，明天，我是不会来的，这公司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正规公司。”
一女子，说着河南话:“我看每个桌子上，都有电话，让我们自己，买手机卡，做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天早上，再买手机卡，时间来不及，阿婷和几个人，一起买电话卡，然后，到龙胜地铁口，回关内。
阿婷，打开房门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阿炳，并还没回来。
从早上七点醒来，到晚上八点半，十三个半小时，没有熄火，就算是机器，也不能这么开。
她非常想睡觉，这一天太紧凑，太魔幻。
晚饭，顾不得吃，倒头就睡着。
一个人，在困和饿，同时发生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先解决困。
周四中午，十二点，阿婉和同事们，下楼吃饭。
路过平安银行，手机响。
阿婉:“请问是哪位?”。
对方:“你好，我是中原地产经纪人，请问你买房吗?”。
阿婉:“不好意思，不买”。
对方:“最近房价涨这么凶，不买还会涨的”。
阿婉:“我已经有几套房子。手上实在没有钱”。
对方:“如果手头紧，有没有考虑把房子卖了?”。
阿婉:“不好意思，不卖”。
对方:“现在房价已经够高，基本上到天花板，现在不出手，以后很难，再卖到这个价了”。
阿婉:“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很穷，既没房，也没有钱买房”。
对方:“这样啊，后天周六，有个楼开盘，有没有兴趣来排队，日结三百元”。
阿婉:“后天，我要上班，抱歉”。
对方:“身边，有没有朋友，有空闲的，可以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们，做下兼职，赚点外快”。
阿婉骂道:“草你大爷”，直接把电话挂断。
骂完，阿婉并没有体验到，骂人的喜悦，甚至有点同情，大家都是做销售的，在深圳这种，高消费城市，都不容易，骂就骂了，哪个做销售的，没有背后被人骂过?
阿婉纳闷，这电话号码，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最近，并没有留过电话，给别人。
除了上次办信用卡，留了自己电话，和其他联系人电话，阿婉实在想不通，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
阿婉边接电话，跟着阿炳，阿杰，阿慧，阿欣，阿美进入嘉旺餐厅，找个六人桌，六人坐下。
点餐单上，一人画一个。
阿炳:酱烧鸭腿饭。
阿杰:土豆焖排骨饭。
阿美:尖椒回锅肉饭。
阿欣:鲜菇牛肉饭。
阿婉:外婆菜肉松饭。
阿慧:茄子煎蛋饭。
等餐的时候，阿炳的电话响。
阿炳:“阿明，在哪?”。
阿明:“在蛇口”。
阿炳:“很少见你，中午打电话哦”。
阿明:“明天晚上七点，去海上世界鬼混，浪漫啤酒广场”。
阿炳:“哪几个?”。
阿明:“过来不就知道哪几个”。
阿炳挂断电话。
阿欣:“阿明是谁啊?”。
阿炳:“一个男人”。
阿慧:“有没有钱?”。
阿炳:“穷鬼，深圳只有两栋楼”。
阿美:“想不到阿炳，你还有朋友是土豪”。
阿婉:“给姐妹们，介绍介绍，认识认识”。
阿炳:“坚决不，你看看你们，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阿美接话快:“我很省油的哦”。
阿欣:“我们都很省油的哦”。
阿炳:“我朋友，真没有油，更没有财务自由”。
阿慧:“两栋楼，没有财务自由，鬼信”。
阿炳:“抽烟，只抽五块的红梅，你们见到，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阿婉:“抽烟的男人，不在考虑范围”。
阿慧:“我不介意，阿炳，介绍下嘛”。
阿炳:“我把阿杰，介绍给你”。
几个人，聊着天，阿杰一个人，不说话。
阿炳:“阿杰，你这两天咋回事?”。
阿杰:“啥咋回事?”。
阿炳:“看你，像霜打的茄子”。
阿婉:“我看也是，失恋了?”。
阿杰便把上次，学车挨骂的事情，讲一遍。
阿炳:“驾校教练，都那样，小事情”。
阿婉:“我是过来人，我可以教你，怎么对付这帮教练，这顿你请，怎么样?”。
阿杰:“简单，说说看”。
阿婉:“每次去，兜里买一包芙蓉王”。
阿杰:“我自己，抽特美思，买芙蓉王给他们?”。
阿婉:“你要是钱多，买中华也行啊”。
阿杰:“怎么跟他说?”。
阿婉:“什么话，都别说，把烟放在副驾位置。平时一包，考试两包”。
阿杰:“你跟谁学的?”。
阿婉:“照做，别问那么多”。
几个人，吃完饭，阿杰买单，回到办公室。
下午，三点半，阿杰离开公司，坐车来到练车场，把准备好的烟，放在副驾位置，教练瞅一眼，假装没看见。
开始复习上次的内容，也讲些新知识点，怎么打转向灯，怎么系安全带，怎么开车门，怎么看后视镜，哪里有视线死角，什么情况开大灯，什么时候开小灯，等等，态度比上次好很多，阿杰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真的一点不假。
练车场，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一些离奇的事，大家连新手，都还算不上，比马路杀手，更小白。
西丽练车场，是一块凹陷下去的场地，比地平面，低两米多。
突然，前面一辆车，撞在墙壁上。
教练:“看到没有，前面这个，把刹车当油门踩。还好撞在墙上，要是冲到人堆，后果不堪设想”。
阿杰不吭声。
教练:“刹车的位置，记住没有?”。
阿杰:“左刹车，右油门”。
阿杰学完车，直接回家，睡觉。
周五上午，阿婷，顺利通过公司的考试，一起进来培训的，新员工，越来越少。
周四，少来两人，黄毛男，真的没有来。
周五，少来两人，河南话女孩，没有来。
考试不及格，又刷掉两人。
周五中午，楼下吃完饭，阿婷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打盹。
那心情，既高兴，又忐忑不安。
高兴的是，顺利通过考试，忐忑的是，下周，就要开始，像老员工一样，打电话。
而自己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一点底都没有。
阿婷，想找人说话，于是，拨打阿炳电话。
阿炳正在办公室，看科技新闻，电话响，看是阿婷的电话，便走出去，到楼梯口接电话。
阿炳:“怎么啦?”。
阿婷，本来心里有好多话，她想告诉阿炳，她现在的心情，听到阿炳的声音，却又无从说起。
阿婷:“吃饭没有?”。
阿炳:“吃了，你呢?”。
阿婷:“刚吃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上岗考试，通过了”。
阿炳:“喜事，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吃东西”。
阿婷:“没胃口，我正发愁，下周就要正式上班，给不认识的人，打电话，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阿炳:“天没有塌下来，也没有地震，放松点，跟着大部队走，遇到事情，解决事情，打打电话，又不会怀孕”。
阿婷:“我回到福田，要八点多，你要饿，就先吃，别等我”。
阿炳:“好，那挂了”。
阿炳挂电话，遇到上完厕所，回来的阿婉。
阿婉:“打个电话，鬼鬼祟祟的”。
阿炳:“你管不着”。
阿婉:“谁有兴趣管。你们这个抽烟区，烟味，实在太大，早晚有一天，我把你们烟灰缸，扔到新洲河里”。
阿炳:“你敢?”。
阿婉:“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说着话，进入办公室，阿炳，路过阿欣的座位，阿欣正戴着耳机，哼着歌曲“原始社会好”。
阿炳心想，这女孩，真无药可救，唱这么老掉牙的小黄歌，得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他想到阿明，自己都笑，两个人，性格反差太大，不合适，不合适。
周五，下午，女人们，开始嗑瓜子，说闲话，讲故事。
阿欣:“上周五，在本色酒吧，遇到一个奇葩男人”。
阿芳:“深圳男人，哪个不奇葩”。
阿玉:“你们有故事了?”。
阿欣:“喝完酒，他要跟我AA制”。
阿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阿美:“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
阿婉:“长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还有可能是鸟人”。
阿美:“其实嘛，AA制的男人，挺好的，我喜欢，你没有问他，是不是海归?”。
阿婉的电话，这时候响，一看是阿水，接通电话。
请看下一章《阿婉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