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贾宝玉终于正眼看向灯姑娘，眼神冒火。
灯姑娘的语气讽刺带挖苦，“什么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
“你自己的人自己都不了解。来问我们，啊呸……”
“老娘我就看不上道貌岸然的人，喜欢就是喜欢，睡了就是睡了。”
说着灯姑娘眼角往外一撇，看到外面袭人站的摇摇欲坠。
灯姑娘冷笑一声，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行了，我们姑娘清清白白一人，死了烧成灰了。”
“就别再来糟蹋她了。”
说完，她就要往外撵人。
见众人都不动，她又跳着脚，骂上了，
“还是个爷呢，又护不住人，就别装深情了。”
“恶心死了！”
“你们再不动，我可就动手了。”
周瑞家的没想到这个女人这般泼辣，
她紧跟着骂道，“谁给你的胆子，什么人都骂？”
灯姑娘凑到周瑞家的跟前说道，“你男人给我的胆子。怎么样？你想知道它身上几颗痣吗？”
“你你你……你个臭婊子不要脸。”
周瑞家的如今被气的七窍生烟。
“哎呦呦！谁不知道我是臭婊子不要脸。”
“我是狐狸精，扫帚星，你们就不要贵人踏贱地了。”
“骂我，老娘一肚子火还不知道冲谁发呢。”
“我可不是我们姑娘，别人说两句就活不下去，你要弄死我了，我跑你们家祖坟去。”
“让你们家祖宗十八代安生不了。”
说着，灯姑娘趿拉上棉鞋，自顾自的嗑瓜子去了。
周瑞家的瞠目结舌，跟这不要脸的娘们就讲不得理。
她连连瞪了几眼地皮，咬了咬下唇，终是怕骂不过，白惹一身腥。
她叹了几口气，看着贾宝玉劝慰道，“二爷，我们走吧！”
“这儿是真待不得了。”
贾宝玉两眼空洞，尤绝不甘，他冲着多浑虫喃喃问道，“她埋到哪儿了？临死说了什么？”
多浑虫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脸，“二爷，她是笑着走的，她过好日子去了。”
“您就别惦念她了。”
说完自己也捡一地儿，杵着去了，不再说话了。
笑着走的？没有留下一句话？她是恨着我的吧？
贾宝玉喃喃自语，他悔恨，伤心，心似火烧。
他等了许久，再没有人说话，再也没有那个脆生生，娇俏巧的女孩喊他了。
只有灯姑娘“呸呸呸”吐瓜子皮的声音。
实在是好生没趣，呆立半晌，贾宝玉不得不扭身就走。
这里不该是晴雯来的地方，她的灵魂如果归去也应该是怡红院。
贾宝玉迈开大步，擦干眼泪往前走。
走到门口，袭人把披风递给贾宝玉。
“二爷，您先走一步，我跟她哥嫂说两句话。”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共事一场，如今她去了。”
“我代她送点东西给她哥嫂吧！”
贾宝玉感激的看了一眼袭人，“还是你想的周到。”
“晴雯她自来是个念情的，就是一个如此糟污的表哥，她都舍下面子求人给了个营生，又处处照应。”
“她去了，你们代为照看一二也是你们的心意。”
说完，贾宝玉仿佛此时才感到寒冷，自己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跺了跺脚，往回去了。
周瑞家的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袭人，嘴角扭了一下，赶紧离开了。
袭人看着人都离开了，她掏出一小袋碎银子放到桌上。
冷声冷语的说道，“上次的事我知道你们偷着看到了，既然你们没说，就永远也不要说了。”
“一点银子你们掂量着花吧！”
灯姑娘斜了她一眼，冷冷的说，
“现在我也算知道了，真正的狐狸精都是披着人皮的。”
“你放心我们知道规矩。”
“我就是有一点好奇，前脚宝二爷刚走我们姑娘都能起来喝点粥了。”
“怎么后脚你来了一趟，她就存了死志呢？”
“你到底跟我们姑娘说了什么？”
袭人双目如电，瞪着她说道，“小心祸从口出，我可不是周嫂子，我不怕祖宗十八代戴绿帽子。”
“不该你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省得惹祸上身。”
“这次整个大观园就大张旗鼓的处理了她一人，没准她身上就担着重大的干系。”
说完，袭人扭身就走，她迎着门外的凛冽寒风。
她不怕她们说，谁能有什么证据呢？
知道她说什么的晴雯也已经烧成灰了。
她当然不能回来，她回来了自己该怎么自处？
……
跟贾宝玉在岔路口道别的周瑞家的，又匆匆往薛姨妈处赶去。
今天路走的有点多，还挨了几处骂，周瑞家的就有了几分心烦。
路上有人打招呼，她也懒得搭理。
这个刘姥姥也是不太懂事，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也不知道主动请个安什么的？
你给夫人请个安，殷勤一点，夫人开心了，就是不赏你东西，你走了也便利，下次也好见面不是？
如今还要劳烦自己跑一趟。
自己也真是命苦。她在贾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差事，跑前跑后，也没落下什么好处。
上面有赖家压着，下面有来旺家的顶着，自己在中间不上不下，累死累活，屁都摸不着热乎的。
待到她一路辛辛苦苦赶到蘅芜苑，先是求见薛姨妈，略略寒暄两句就直接问刘姥姥住哪儿？
薛姨妈非常抱歉的说，“周嫂子，她就歇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走了。”
周瑞家的一愣，“这怎么话儿说的，太不懂礼数了。”
“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薛姨妈解释说，“周嫂子，当时兵荒马乱的，我也是怕她给府里惹麻烦。”
“她问了我一声，我觉得她一个婆子，走不走的也不妨事，就让她走了！”
“周嫂子打听她，是不是姐姐有事找她？”
周瑞家的忙摆了摆手，“不是，我就是来打发她走的。”
话一说完，周瑞家的猛的心头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往里屋看了一眼，眼珠一转，
“薛姨妈，刘姥姥走了就好了。我这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不待薛姨妈留人，就匆匆离开了。
她刚离开，从里屋薛宝钗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对薛姨妈说，“娘，我就说那天你没必要匆匆让刘姥姥走。”
“那天一早哪都没放人，就我们这儿放人走了。”
“你看周嫂子定然生疑了。”
薛姨妈看了看周瑞家的背影，
“我的儿，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好好的女儿家，屋里住进来一乡下婆子，还有一半大小子，”
“将来怕让人说道。”
“再者说，你放心，周嫂子她没有那个脑子。”
薛宝钗挨着薛姨妈坐下，“娘，我们去姨母那儿去道个乏吧！”
“姨母也忙了这些时日了。”
“另外外院的房子我们该收拾出来了。”
“没准这大观园要散了呢！”
薛姨妈闻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