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弱弱地缩缩脖子，“哦哦好好。”
他挪挪椅子，又凑近了些，声音更是压得很低，“我那天就正常走在街上，突然感觉有些内急，就想着抄近道赶紧回家，刚巧路过一条小巷……”
她听得认真，小声附和道：“嗯嗯嗯，然后呢？”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我就看见有个人缩在墙根，蓬头垢面的，吓我一跳。”
闻言，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是不是外面来的流民呀，我听王姐说咱们小镇最近来了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
他点点头，不自觉眉间紧蹙，“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因为什么地崩，死了好多好多人，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全都跑来我们小镇避难。”
她沉吟了一下，“那这孩子……”
他肯定地点点头，“嗯，他也是。”
她有些不忍地摇摇头，“嘶，可怜呦……那个地崩可吓人了，地都裂开了，什么都不剩了。”
他点点头，“可不是嘛，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了。”
她长长叹气，“哎……”
他也叹了口气，“我看他实在可怜，就带着他回来了。”
她微微点头，“回来好，要不然在外面还是遭罪。”
他附和道：“是啊，想着家里没人，干脆就认下算了。”
她有些庆幸，“幸亏认了，要不然咱以后还能上哪找到这么一个好孩子呐？”
他有些感慨，“是啊是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她笑着说道：“好，真好。”
在厨房中，将一切尽收耳底，宁舟微微挑了下眉。
随后，他快速把碗筷收拾完毕。
离开之前，他的目光顿在一处。
那是……一袋虫草？
再看看四周，墙面已经斑驳，到处都是裂纹，仅有的一扇小窗已经变形，关不严实，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开，角落里放着一些杂乱的物品，其上已经布满灰尘。
收回视线之后，宁舟似无所觉地离开厨房。
到了院里，宁舟冲着二老点了点头，“厨房已经收拾好了。”
老奶奶这才反应过来，她拍了下大腿，“哎呦，我怎么给忘了，放进去就好了，不用收拾，来来来，让奶奶看看，小手有没有给冻着呀？”
宁舟笑了下，“奶奶，您说什么呢，都快入夏了，怎么可能冻着我。”
她有些恍然，“哦哦，是是，水已经不凉了。”
老爷爷轻啧一声，“啧，老婆子你这记性，哎……”
她摇头失笑，“哎呀，老了老了，不中用啦……”
宁舟笑了笑，没有搭话。
随后，她询问道：“宁舟啊，待会儿爷爷要去街上卖点药材，你跟爷爷一起去，好不好？”
宁舟当即满口答应。
又过了一会儿，老爷爷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走，早去早回。”
宁舟当即跟着站了起来。
看着从杂物间里搬出来的四筐药材，宁舟微微挑眉。
这么多？
她不放心地叮嘱：“慢点走，早点回来。”
挑着扁担的老爷爷挥了挥手，“好。”
身侧，宁舟同样挑着扁担。
他们一起，缓缓向着镇上走去。
路上，宁舟随口问道：“爷爷，咱们家就是靠着卖药材生活的吗？”
他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宁舟摇摇头，“没什么。”
他垂着眸，掩盖其中的一些神思。
穿的是粗布麻衣，住的是茅草矮房，吃的却是大鱼大肉。
那一袋子虫草，可不便宜啊……
靠卖药材为生？
那药材从哪里来？
自己种的吗？
但他却没有看见家里有任何关于种植药材的东西，没有种子，没有耕耘工具，更没有常年积累下来的草药香气。
那是山上采的吗？
可是采摘之后不需要任何处理吗？
比如晾晒，比如挑拣？
小小的院子，他一眼就可以看尽。
没有，没有看到任何草药的残渣。
这么一大堆药材，他竟然没有看到一丝痕迹，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
是巧合？还是确有疑点？
还有那张印满了三人指印的白纸。
以及……南山的神……
没有任何恶念的小镇……
像是挑了两筐石头，宁舟的肩膀已经开始发酸。
但身侧满头银丝的老人，却依旧健步如飞。
路上，他们遇见了一些邻里。
“哈哈哈，是是是，这是我家的孩子。”
“可不是嘛，我有福，老了老了遇见这么好一个孩子。”
“那可不行，宁舟是我家的，你自己再找去。”
“对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听着老爷子跟别人的搭话，宁舟没有出声，他只是腼腆地笑笑。
很快，他们到了镇上。
在一家门店的前面停下，老爷子指了指一旁的路边，“好孩子，你在这里等着，爷爷很快就出来。”
放下扁担之后，宁舟老实点头，“好。”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之后，宁舟收回视线。
他立在街角，闲闲地观察四周。
不怎么宽敞的街道，行人不多，周围都是林立的商铺，几乎看不到移动的商贩。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从远处走来，他走路晃晃荡荡，嘴里还噙着一根狗尾巴草。
一个半老的妇人从其面前经过，她走路颤颤巍巍，还时不时咳嗽两声。
突然，或许是因为道路不平，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她的脚步一个趔趄，身子瞬间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前摔倒。
就在这时，青年倏地伸出手臂，将人稳稳接住。
妇人心有余悸一般拍拍心口，并赶紧道谢，“谢谢，谢谢你啊小伙子。”
她连连鞠躬，似乎生怕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谢意。
青年摆摆手，姿态潇洒，“不用谢。”
随后，两人分开，并各自离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青年遇到一个转角，他停了下来。
掂了掂手中的粉色荷包，他将东西塞进怀中，并快速离开。
而那边，妇人神色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
距离太远，宁舟听不清对方在嘀咕什么，只能看见对方开开合合的嘴角。
想来她说的应该是：“奇怪，我的东西呢？怎么不见了？刚刚还在啊？去哪了？”
显然，青年是一名扒手，就在刚刚，他偷走了妇人的钱包。
宁舟的目光有些兴味，这就是……没有恶念的小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