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少年纤长的手指划过玻璃，带走上面的水汽。
指甲圆润光滑，下面的血肉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而水汽在触及少年温度的瞬间凝集，顺着运动的方向滑下。
被雾气漫成白色的窗户上，留下来了“梦”形状的透明轨迹。
但藤原医生不关心这些，他睁大眼睛，脑子里只有“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他就是不打算好好治病。
“人生来惧怕死亡，渴望生存……”
“这是人类赖以生存繁衍至今所倚靠的本能。”
日向宁次的声音缓缓敲入藤原悠介的耳廓，顺着鼓膜活动着三块听小骨，再一下下敲击于前庭。
穿过弯弯绕绕的耳蜗迷路，藤原医生才终于能够听见少年的声音。
这是，打算治疗了?
日向宁次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在雨声中间，汇入土地。
“人……”
“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苟活于世。”
少年回眸，一双纯白色的眼睛紧紧盯住藤原悠介。
在观察别人时，别人未尝不在观察你。
“人之所以是人……”
“原因在于，人会违反本能，去追求……明明触之不及的……”
“梦。”
他完全转过身来，在期待到达之前，带着落寞独自谢幕。
半晌，宁次又完全背过身体去，看着窗外细雨蒙蒙，又看着落叶归根，百兽倦憩。
“死亡也是……”
“这世间给予人类的宝物。”
“与生命一同。”
藤原医生神情呆滞，持续了一会儿后才终于得出结论。
哦，是不打算治疗了，还废话这么多真是让人不理解。
现在的小鬼说话这么弯弯绕绕做什么……
说话直来直往的藤原医生悬了下手腕，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下雨天降温还真是讨厌，让人鼻子痒痒，嗓子也痒痒。
“我拿钱办事，收了你们的钱，我就会按你们的要求办事。”
“绝先生给了要求，我自然会留在这里。”
优秀的成年人是不会和乳臭未干的小鬼置气的。
就算这人把可怜的阴暗小医生当猴子耍。
藤原医生关了房门，走前还不忘记看一眼绝。
那深情仿佛在说:
哼，臭小孩，有意见的话找绝先生去，很有职业素养的阴暗小医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拿钱办事，仅此而已，哼！
木门开合，送走了一个被查克拉变得气宇轩昂的背影。
不愧是藤原医生，连这种时候都不会忘记使用颜遁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
好一个气宇轩昂，好一个英雄末路……
黑白的盆栽蜷缩在角落里，安静的出奇。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次重复，黑白的盆栽仍然选择沉默。
绝比任何人都蔑视生命，比任何人都不畏惧死亡。
他如何会在意这件事情?
护额被少年随手摘下，木叶的标志被拦腰划断。
额头上方被绷带缠绕，却在护额被摘下时自动脱落。
笼中鸟的咒印横跨整个额头，而正中央却叠加了一个青色的菱形。
阴封印。
无论是百豪之术还是怪力术，都已经完全能够达到黑绝的要求，就连阴封印·解，也远超黑绝预期。
先是三年缩减到一年，再是一年缩减到不到半年……
黑绝在打什么主意?
在此之前，黑绝做的几乎所有决定，宁次都可以视而不见。
正常的也好，不正常的也罢。至少黑绝是有着明确的目的，而为此进行的动作。
而此刻它的作为，很明显突破了宁次的认知。
亦或者是，理解限度。
“别着急，日向宁次……”
不可能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人类有的几乎所有情感和决策倾向都不可能在黑绝身上出现。
“世界上只有一个日向宁次。”
“而我需要日向宁次的身体来达成目的。”
“你知道这个不就足够了吗？”
黑绝断不会将真相全盘托出。
一旦暴露了它需要日向宁次在身边来平息母亲不在的寂寞……
而辉夜姬复活计划还远远不到正式运行的时间。
难道在此之前，它还要回到之前那种没有妈妈也没有日向宁次的生活吗？
哦不，想都别想。
作为幕后黑手，它几乎没有战斗能力，而让强者有求于它，处于被动状态才是唯一解。
故事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
一旦让日向宁次发现它对于“活的日向宁次”有需求，主动权就脱手了。
虽然黑绝没有手，但这显然不重要。
“哦……”
欲盖弥彰，人类总是可以从板板正正的回答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绝尚且不如保持沉默，这种回答真是糟糕透了。
不过黑绝这些年也尚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确实是缺少了些应对的经验。
“如果我不配合呢？”
“你希望我活着。”
“不只是作为复活辉夜姬的媒介吧？”
“轮回天生，你能复活的对象有很多，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
“觉得困扰。”
他甩了甩卷轴，又露出袖口。
宽大袖子空洞洞点，让黑绝看了就忍不住想要钻进去。
事实上，它确实这样做了。
失策，大失策!
如果日向宁次用自己身体作为威胁……
它倒想要看看这人会提出什么。
自由?能力?金钱?权势?
这些人类最喜欢的东西?
或者是心怀仇恨之人迫切需要的?
杀死某人?志村团藏，水户门炎，转寝小春?
复活某人?日向日差，日向贵子，竹取久礼?
“你想要什么?”
“向我许愿……”
“我将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可回应黑绝的只有一声轻笑，这笑声听得它一头雾水。
有什么好笑的?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谁会向你这种……”
“黑色的不明物体许愿啊。”
有很多啊!这群凡人，见到我不会许愿吗？未知而神秘点辉夜三子，母亲大人引以为豪的小儿子，自然是寻常人可遇而不可求求的神明大人!
而你，日向宁次竟然嘲笑黑绝大人!那就莫要怪它生气起来不顾情面了。
好吧，对日向宁次它也没什么脾气……
少年再次薄唇轻启，发出声音。
“我仍然拥有双手双脚……”
“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至于你……”
少年的掐的黑绝无法“呼吸”。
“闭上嘴巴，在那里看着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