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风顷刻间一股脑地侵入阁内，旋转升腾，沿着楼梯往楼上席卷而去。
“怎么回事？！”苟不理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的看向门外。
云奕的身子也在第一时间绷紧，只是他用手往后背一摸，才发现背上根本没有长歌剑，那不用想，腰间的白齿肯定也不在了。
此刻，不听已经用爪子再次用力按在他的胸口，他自己也立即变得清醒，这里是「蜃珠」构建的幻境。
苟不理慌张的模样看上去很真实。
“苟掌柜，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被「圣灵根」上的那群和尚发现了？”
“不知道，老身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
说话间，脚下的地板也开始摇晃，好似整座山峰都在震动。
琳琅阁外的天空仍是电闪雷鸣，山间漂浮的云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漆黑。
风中夹着水气，从身体表面掠过的时候，即刻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
云奕的表情更加凝重，这种感受太过真实，若非自己也拥有「蜃珠」，知晓其功能与效果，怕是会被这接连的变故影响，以至于完全无法分辨。
苟不理也注意到云奕的变化，还以为对方被这动静吓傻了，嘴角藏着隐晦的微笑。
他抬起双手，撑起一层薄薄的
“云道长，看样子这里的异常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你先试试看，能否离开这里？”
“我应该怎么做？”
云奕这一声犹豫间掺杂着畏惧，同时还带着明显的急迫，对于此刻来说恰到好处。
“你只需要闭上眼，心中念想着离开即可。”苟不理循循善诱，言语间尽显诚恳。
眼看着云奕没有犹豫，立刻闭上了眼，嘴唇有轻微的颤动，想来是在通过默念来加深心中信念的专注。
耳畔的风越来越小，额前的发丝也不再晃动，脚下传来踏实的，平稳的回馈。
云奕睁开眼，果眼前果真变回了琳琅阁内的景象，屋内四角的油灯上跳跃着火苗，稍微照亮了些屋子。
苟不理仍是伸着手，「蜃珠」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粉色光芒，他还保持着闭眼的状态，似乎还没能从「蜃珠」幻境中出来。
“云道长？看您脸色这么苍白，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刘三三两步走上前来，偏着头，好奇的询问道。
云奕眨巴了两下眼睛，呼吸慢慢平复，“是这「蜃珠」内的幻境出现了不知名的变故，苟掌柜让我先逃出来的。”
“原来如此。”刘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他转身走到柜台后面，拎出一只茶壶和两只茶盏，倒了两杯茶水，并将其中一杯往前推去。
“道长先喝口茶水压压惊。”
云奕的视线微微下撇，又迅速收回，勉强的笑了笑，一边关注着苟不理的状态，一边走到柜台前面，端起一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按理来说，苟不理作为「蜃珠」的施法者，应该能够随意掌握进出的，可看现在的样子，好像是被困在里面似的，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你家掌柜是不是没怎么用过「蜃珠」？”云奕开口问道。
“嗐，我确实没怎么见过掌柜的他用，主要是我只负责外面的事情，里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没准掌柜的很熟练。”刘三瞥了一眼云奕杯中的茶水，看样子不用给他再添。
“可他现在还没醒过来…”云奕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道长的关心，小子替掌柜收下了。”
“我是担心他若是折在这里，你们琳琅阁会把它栽到我头上。”云奕冷笑了一声。
刘三一愣，舔了舔嘴唇。
“那要不，咱再等等看？”
“正有此意。”云奕点点头，挪动脚步一屁股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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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安静了下来，西谟本就没有飞虫，更不可能有什么蛐蛐儿青蛙，沉寂的夜晚让场面看上去有些尴尬。
刘三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
“云道长，东魏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云奕将注视着苟不理的目光，慢慢移动到刘三的身上。
“你从来没去过？”
“没有，小子是土生土长的西谟人。”刘三摇了摇头。
“听说云道长是灵剑派的弟子，灵剑派可是在云州呢，说是东魏国的南面，很是有名，那是不是里面有很多道长这样的高人，是不是有许多的灵剑法宝？”
听到别人这般称赞自家门派，任谁都免不了喜悦，云奕的心情就写在了脸上。
“不错，门中可谓是人才济济，师兄师姐的修为都远胜于我，还有德高望重的师父师叔。此外，灵剑山脉中有一处专门存放灵剑的山峰，千万柄灵剑如林立的长枪般插在山上，剑气凌厉，直冲云霄。”
“那山上的灵剑是不是都极为不凡，就好像，就好像掌柜的提起过的，仙遗之物那般？”刘三看上去也很开心，兴奋的看着云奕，对他所讲述的内容有很深的兴趣。
“那是当然。”云奕得意的挥了挥手，“山上的灵剑，据说是汇聚了天下名剑，有从山中「铸剑炉」诞生的，也有从外面获得的，甚至听说，还有天地孕育的，顶上的灵剑，传说就是祖师留下的，绝非人间能有的。”
说着说着，云奕微微皱起眉头，“至于你说的仙遗之物，嗐，苟掌柜也说起过，我自修行以来，倒是听不少人提起，只可惜当时的我实力不够，根本没机会见到，没准顶上的灵剑就是，当时我只能登上半山腰，无法继续往前，也就没办法一睹神剑之威容。”
刘三就这么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奕，直到云奕注视着他，他才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可惜。”
云奕抬起手中的茶盏，一口饮尽，“人生还没结束呢，到说不上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你若是有机会去大魏国，倒是可以尝试去灵剑派拜访，当然，还是要你家掌柜的带着你才好，毕竟琳琅阁在修行界是有分量的。”
“道长说得不错。”刘三给云奕续上一杯茶，很是赞同。
耳边依旧还有刘三好奇的问题，大多是些关于大魏国的事情，云奕没再看着他，有一句没有一句的回答着，刘三也并不着急，很耐心，也没有贸然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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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没有可以反应时间的东西，西谟也没有打更人的存在，除了午夜会响起「涤魂钟」的钟声，再无其他。
外面一片漆黑，云奕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股无法驱散的困意席卷而来。
手臂放在柜台上支撑着自己，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道长你怎么了，这儿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刘三呼唤着他，可在他的眼中，刘三已经变成了三个人，还真成了「刘三」。
“…”
“道长你怎么了，这儿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云奕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用力的摇晃着，他挣扎着，费力的睁开眼。
眼睛有些酸疼，脑袋也有些沉重。
苟不理站在他的左手边，刘三则站在他的右手边，面前是柜台，倒像是把他包围了起来。
“我这是…”云奕手指用力的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好让自己多清醒一分。
“都怪小刘子没有照看好道长，我这边才处理完「蜃珠」的事情，一睁眼，就看见你趴在这里。”苟不理的脸上焦急的神情在看见云奕醒来以后有所舒展，又故作愤怒的瞪了刘三一眼。
“大概是今日费了心神，有些劳累了，不怪他。”云奕的鼻腔喘了口气，扶着凳子站稳身子，然后冲着苟不理双手抱拳，“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要不让小刘子送送你吧。”苟不理有些担心，还伸出手，意图去搀扶云奕。
“不必。”云奕拦住了对方。
“那还请云道长，不要将您在「蜃珠」幻境内得到的消息传递出去，特别是告知…”苟不理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闭上嘴，用手指了指头顶。
“了然。”
-
云奕扶着街边的墙壁，晃晃悠悠的转过了三个路口。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有「圣灵根」的遮挡，星月都看不真切。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他突然冒出一句。
“差不多恢复了。”宛如天籁般的熟悉声音在脑海中如期而至。“而且恢复的还不错，附近没有人。”
“你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苟不理口中的东家？”云奕扭了扭身子，刚才虚弱的感觉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是说之前的样子都是假装，脑子的昏沉倒是真实的，不过也早就完全缓解。
“你说第二层幻境？那时，我能感受到出现了一股新的精神力波动，强度很高，不像是那个苟不理能够到达的程度，所以我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担心被这样存在发现。”
不听从云奕的衣袍下面钻了出来，顶着杂乱的毛发蹲坐在云奕的肩膀上。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精神力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吧，毕竟屋子里可没有其他人，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像是凭空「降临」在这里。”
说罢，它便开始在身上舔舐梳理。
“第二层幻境里面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还好你什么都没做，否则我还不一定能分得清。”
云奕轻松的笑了笑，随后笑容收敛，表情认真。
“先说说「蜃珠」，还好咱也有一个，所以我知道第一次见到的山与琳琅阁，是「蜃珠」所构建的幻境，只不过构建的太过逼真，甚至还原到树木、枝叶、石头的纹理都看到清楚。”
“能够将这些东西刻画的如此清楚，一是需要足够强劲的精神力作为支撑，另一个则是对这个景色记忆的深刻，就好像苟不理不知道长歌剑的样子，也不知道我腰间藏着的白齿，所以在幻境里，我同样没有这两样东西。”
“之后的那股妖风，也不过是苟不理的小手段罢了，他又怎么会无法掌控手中的「蜃珠」呢。”
不听放下已经梳好的尾巴，点点头。
“没错，那小子的精神力强度对我来说还不够看，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我也进入了幻境，不过还是值得称赞的，人家的「蜃珠」运用的可比你小子要好上很多。”
“没必要踩一捧一的吧。”云奕的语气有些不服气，还颠了颠肩膀。
“至于他的目的，想来就是为让我钻入那个假刘三的幻境。”
“不。”不听很肯定地否定了云奕的想法。
“在我看来，那不是对方的幻境，而是你自己的幻境。”
“…”
不听的眼中，闪过一瞬间幽绿的光，只是云奕没有和它对视，所以看不见。
“那股精神力很强，但是他并没有施展法术，而是将你的精神力包裹了起来，也就是说，你所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精神力构建的幻境，对方充其量则是去你的幻境里，与你见面。”
云奕恍然大悟。
“怪不得，苟不理让我心中想着离开，怪不得长歌剑还在身上，就连白齿也在，我还在考虑为什么对方连这些都知道，合着这是我自己的幻境，怪不得在这里幻境里，你没有提醒我，我还以为你发现了这也是幻境，所以用沉默来让我注意。”
“原来一切都是碰巧。”云奕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一会儿。
回忆着第二层幻境里发生的事情，云奕喃喃道：“也并非不是没有破绽，假刘三不如真刘三，无论是说话还是态度，都有些差别，要是换个旁人，怕是真的会上当。”
“你小子就别在这里马后炮了，快说说，那个什么东家的，有啥子目的？”不听用沾满口水的爪子，塞到云奕的嘴里。
“呸呸呸。”云奕白了它一眼，哪怕它能看得见，也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他将里面发生过的事情，仔细地讲了一遍。
“仙遗之物，现在想来，他所有的问题其实都跟仙遗之物有关，时间上跟我得到白齿的时间相近，琳琅阁，果然名不虚传，哪怕是在西谟，居然也能得到了消息。”
“你小子倒是不傻，就算答案他们不完全相信，也足够让他们放心很久，毕竟你这样的小修士，在他们眼中应该无法辨别两层幻境。”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不过以后还是少这样夸。”云奕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你说的「降临」是什么意思，他当时出现在琳琅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