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文尴尬地抽抽嘴角，“谁嘴这么长，这有啥可比的，谁还没有个从前了，人每段时期想法都不同，我那会儿就是一颗圣母心，妄想着靠耐心能让一个笨蛋开窍，我没怎么骂他，结果是他也没学好，现在辅导你我得更讲效率，多凶几句你学的快。”
“哦。”田明芳对他的歪理也很宽容，根本不和他争执。
但她突然毫无预兆地问：“你说要把同心结送一个朋友，就是送给铁牛吧。”
孙秀文没否认也没承认，“这个跟咱们复习没关系，来，咱们继续看题……”
田明芳打断他：“你跟李铁牛绝交了，这个事我已经知道了。”
这几个月她没在，错过不少事，这次一回来她就发现不对劲儿，连着几天没看见孙秀文跟李铁牛在一起，她就怀疑上了，跑去问了村民才知道李桂香欺负孙秀文的事儿。
“嗐，谈不上绝交，就是来往的少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田明芳义愤填膺地说：“你别假装没事儿了，我都知道那天铁牛他们一家人对你做的事，他姐欺负你，他向着他姐不说，还当着村民面跟你绝交，太不是东西了，那时候我是没在，要是我在我肯定要把铁牛他姐打的满地找牙。”
孙秀文听得心里一暖，但还是摆摆手说：“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你就不生气？”田明芳不解地看他：“他们这么对你，为啥还要去参加他的婚礼，还要给他送同心结？我要是你，我不去。不来往就是不来往了，你们的友情结束了，不用上赶着去他家凑热闹添份子钱。”
“话不是这么说，咱们是一个集体，大伙都一起去，缺我一个人不合适，包份子钱也是大伙一起商量的，换个角度看，我跟他到底是一块住了小半年呢，总得再送个别出心裁的，正好看见你的同心结，就算是借花献佛了，回头我买个更好的给你。”
田明芳心疼地看着他：“看见他姐不来气吗？别去了，吃席那天咱俩上县里逛。”
孙秀文噗嗤笑了，“不至于的，越是不去，反而显得我害怕面对他们似的，其实我早坦然面对了。”
“你真这么想？”
“比珍珠还真。”
田明芳仔细看他：“那行，我陪你去。”
她正好会会李桂香，自从知道这个事，她这两天心情就阴晴不定上了，胸口堵了一团火似的，特想收拾李桂香一顿。
“你去就去，别惹事，人家婚事切忌闹幺蛾子，咱们是文明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孙秀文怕田明芳做出过激举动，就开解着：“不用你给我出气，真的，我现在想的挺开，他结婚我为什么要避讳呢，不去就是在逃避，我既不想逃避过去，也不想否认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经历，我们确实关系不错过，这是事实，哪怕结局是陌路，可曾经我对他真诚相待过，他也对我掏心掏肺过，送一份祝福就算是给这份友情最好的交代。”
田明芳仰慕地看着他：“你心地真善良，你这么宽容别人太容易吃亏，我更得陪你去了，万一他姐又好心当成驴肝肺再欺负你呢，我在跟前能保护你，她要是不安分，一脚给她踹翻。”
孙秀文想劝她做事别这么极端，别动不动就上升到武力。
可看着田明芳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现在就想冲到李家跟李桂香开打似的，又觉得挺好笑的。
“难怪圆圆说你轴起来特别逗，我现在发现你幽默的地方了。”
田明芳掐了掐自己的脸颊，收起了狰狞的表情，“我又不会说你那样文绉绉的话，骂人打人我会，还是动手最方便，跟那些坏人直接动手最省事。”
她看见孙秀文正在认真打量自己，忽然耳朵红了，抿唇说：“我这个脾气早已经定型了，这辈子改不了了，但我以后生的儿子肯定不会像我，他肯定也是文绉绉的。”
说完，快速瞄孙秀文一眼，脸上浮现羞涩。
孙秀文则是愣住了。
孩子。
他都没跟人处对象脱单呢，田明芳都想到要孩子这一层了，也是个人才。
这次没法和稀泥，他只能很直白的表达拒绝：“田知青，你这么说不合适，你是女孩家，对你名声不好，你也不用继续盼着我，咱俩真的不合适，我正好理科不错，这次是圆圆拜托我帮你辅导数学，我就帮个忙而已，我只把自己当你的老师，咱们在一块就是为了学习，你别想歪……”
田明芳很不服气地说：“有些话别说太早，你自己都说人在每个阶段想法不一样，你现在不想跟我结婚，过阵子说不定你想法就变了，我反正认准你了，我就要嫁给你，我会一直盼着你。”
她直勾勾盯着孙秀文，目光如炬。
孙秀文这个人可不受威胁，一听田明芳这么强势的话，当场就忍不下去，“你这么说的话，咱们就把话说个明白透彻，好比前院郭振兴逼着你嫁给他，你乐意不？”
田明芳一滞，惊诧且失望地看孙秀文：“郭振兴不是个好东西，色狼、坏的流油，你拿他和我比？”
“他当然不能和你比，但意思一样啊，谁都不喜欢被强迫。”孙秀文软了口气，无比坦诚，前所未有认真地说：“田明芳、田知青，我一直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以前我从没正经瞧过你，甚至挺反感你，我为我那时候的肤浅跟你道歉，对不起。”
“这些日子因为辅导功课咱们有了实打实的相处，我更了解你这个人了，你对我的欣赏、毫不保留的付出，你的这份勇敢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小丑，我想说声迟来的感谢，谢谢你的松子、谢谢你的风扇、谢谢你帮我跟何萃芬打那一架，也谢谢你为了帮我出气教训乔丽云，我真的感激你过往对我的所有付出，可感情不是勉强来的。”
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残忍，但还是继续说着实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真心希望你早点清醒，找到一个可以和你双向奔赴的伴侣，而我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你爱搭不理，以前我认为咱们不可能所以看见你就躲得远远的，我现在想法变了，我觉得无视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无论怎么样，今后我会把你当朋友，当妹妹，当徒弟，反正会当自己人一样处着，平等的尊重你照顾你，尽量偿还你对我的付出，但唯独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
他作为男人，自然不会让女孩白白付出，既然感情他给不了，对方的便宜他也不会占的，所有物质方面他都会给她回馈的。
“说完了？”田明芳不咸不淡地看他，既不灰心失望也不生气跳脚，“你能发现我的好我还挺高兴，你拿我当朋友也好，妹妹也好，那是你的事，我反正把你当成我对象。”
孙秀文翻着大白眼：“合着我说了半天，你根本没听进去。”
“我为啥要听你的，你说你的，我做我的。”田明芳油盐不进地说：“你怎么拒绝都浇不灭我的决心，也别拿还人情那一套对我，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娶我我也不用你还我任何东西，我能给你的都是我愿意给的，哪怕最后一无所有我也不心疼。”
孙秀文觉得不可思议，摇着头说：“你也太傻了，我瞧着你平时在外头挺鸡贼的，怎么这时候这么想不开啊？”
田明芳一字一句地回答他：“我告诉你，如果有一天我把所有钱都给你花了，所有好处都让你占去了，那是因为我愿意的，我一点不觉得我吃亏，我也不感到害怕，我早就下决心了。”
孙秀文张了张嘴，心里挺为这番“爷们”的表态震撼的，他自己跟女孩谈过恋爱，对女孩就是这么付出的，认为都是男人应该做的，只要自己有的，一点都不会舍不得给。
难得田明芳一个女孩能做到这一步，她跟他认识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的“爷们”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感慨地想着，老天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安排姻缘的，它不会轻易让你遇到一段十全十美的感情，你喜欢那个人总是差点缘分，不喜欢的人却总能给你深刻的动容。
他彻底放弃说服田明芳。
摇摇头，叹气说：“我算看明白了，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单方面付出还不让我还人情，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欠着你的对吧？你太鸡贼了你。”
好赖话都说了，她还是要一头栽进来，他还能怎么办？没辙。
田明芳跟着笑：“我才不考虑谁欠谁的，我就想对你好，等以后咱们结了婚我还要对你爸妈好。”
如此简单直白，如此的理直气壮，又让孙秀文无话可说了。
“言归正传。”孙秀文咳了咳，表情认真起来，“我能为你做的不多，辅导功课算一个，以后你专心学，我会全力辅导你的，你不是想去四九城当警察么，政法院校录取分数可不低，得好好努力。”
田明芳点头：“我知道，我明个就跟大队长说，下半年工分我少完成点，每天早早下工我得回宿舍复习。”
聊完这一席话，孙秀文觉得很放松。
说实话，他以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田明芳，远着也不是近着也不是，怎么都难受。
但现在把话彻底聊开了以后，他们之间真的坦然了许多，现在这样的相处比从前舒服多了，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的，他反而更自在了。
他心里坦荡，别人可不这么想，最近瞧着他跟田明芳走的近，流言蜚语没少传，说他俩处对象的闲话愈演愈烈。
孙秀文现在不太在乎这些风言风语，田明芳更是丝毫不往心里去，俩人相处起来大大方方的，不怎么避讳。
尚国胜和沈萍也挺关注这个事儿。
这天两口子刚好讨论起孙秀文，尚国胜酸里酸气的，“田明芳就是个破鞋，以前没少跟在我屁股后头献殷勤，就因为孙秀文有钱，她就改巴结他了，无非是为了他的钱，你看着的吧，到后面有他孙秀文倒霉的时候。”
沈萍看着尚国胜口沫横飞的样子，觉得他很可悲，模样像大妈就不说了，心眼也越来越小，现在从内到外都不像个男人了。
她表面附和着，但又夹杂着反对的意思：“怎么个倒霉法？田明芳图他的钱，会把他的钱全骗走呗？他模样也不差，田明芳不至于只为了钱吧！”
尚国胜顿时就火大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孙秀文，想送上门给他睡！”
“没有啊，我冤枉啊，从来没给他睡过。”
“那你说他模样不差？你是啥垃圾眼光，他长那么丑，而且还是个下流胚子，都能跟田明芳搞在一块你以为他是啥好东西，田明芳接近他也都是为了他的钱，要不是有俩臭钱你看有人理他不。”他一口气不带停的吐出一串恶毒的话。
他一说到钱，沈萍就特别怕他提到赔出去那四十，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她赶忙说：“我知道了，就是你说的这样，孙秀文丑、下流，看上他的都是为了他的钱，他以后苦日子在后头。”
“你这是什么语气，你在挖苦我？”
“我没有啊，我顺着你也不对！？”
“你这个口气压根不是向着我，就是在讽刺我！”
“尚国胜！你少在这给我挑毛拣刺，我不想和你吵架，说正事儿！”
李家也给他们老院递了请帖，虽然跟铁牛关系都一般，有几个人甚至不怎么样，但李家既然给新院给了，肯定不能把老院漏下。
他们老院这边人心涣散，收到请帖讨论过，但也没个统一说法。
像是郭振兴就直接说他不去，周桂兰比他体面点，人虽然不去，但说是把礼金捎过去，给的也不多，五毛钱。
沈萍本来以为尚国胜不打算去，毕竟现在尚国胜没啥钱了，林场干活的工分都得赔偿给刘平家，俩人日子抠抠搜搜的，去了还得行礼钱呢！
谁知尚国胜竟然打算去，他合计着说：“去是肯定要去，李桂香还欠我人情，而且孙秀文也要去，你看着的，李桂香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说不定当众给他难看，咱们得去看看热闹，错过这个乐子我得后悔。”
沈萍发愁地问：“那总不能不搭礼啊，咱们不都没钱了么。”
尚国胜思忖着说：“礼钱不能搭多了，现在咱们手里本来就紧张，这么办，回头先打听下他家招待什么菜，菜好就给个一毛两毛，菜不好就不给了，李桂香还欠我人情呢！不给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