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要功亏一篑了。
林青蕊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是掏空内瓤的葫芦，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连回声都没有。
这种境况是少见的，在她的人生当中仅仅只发生过三次，一次是从珍姨口中得知母亲的死讯，一次是眼睁睁看着周朝被砍……最后一次，就是现在。
她自以为拿捏黎暗了。
因为结合种种迹象来看，黎暗对她是特别的。
她要他分手，他就跟所有暧昧对象断掉关系，她出言不逊，态度恶劣，不爽还要动手打人，哪里像女朋友，简直是母夜叉，而他甘之如饴，似乎还挺享受……唯一一次“不听话”，还是因为吃醋才跑来球场“捉奸”。
林青蕊以为，黎暗的喜欢虽然没到爱的程度，但也足以让他战战兢兢保护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
没想到这狗东西——
她还没甩他，他就敢甩她了！
林青蕊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不通，她就没输过，也不可能输，何况，为接近黎暗还放弃了一起长大的周朝。
女孩潮红的脸渐渐苍白。
杏眸如星，但是亮得过头了，几乎射出冰棱的光芒。怒气和不甘在漆黑的眸子当中翻涌，卷成浪潮，似要奔袭一切，颠覆世界。
黎暗垂着颈，松垮的领口露出弓弦般的锁骨。
双手揣在外套口袋，夹着胳膊，显得腰分外细，他等待着林青蕊用嘴巴当机关枪扫射他，毕竟，她怎么可能吃亏，可是等啊等，女孩没说一句话。
空气是凉的，沁凉。
他的呼吸很轻，且长。
还有一道呼吸，属于面前默然站立的女孩，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像是喘不上气。
黎暗抬眸。
紧接着眸光一震，一把搂住摇摇欲坠的女孩。
林青蕊紧咬双唇，胸脯快速起伏，眼睛蒙着一层迷离雾气，无法聚焦，一张明艳的小脸白得像金纸。更让黎暗惊讶的是，他的体温已经够低了，而现在的林青蕊竟然还能更低，抱在怀里，像抱一块冰。
“你有哮喘吗？”
“有……个屁……”
女孩手一抖，连图图都抱不住。
很快，没有血色的唇变得青紫。
她咬牙切齿道：“我、要、被、气、死、了——”
黎暗，“……”
气死这种死法，还只在三国演义的电视剧里看过，诸葛亮用一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在阵前骂死王朗。太离谱了，现代社会怎么会有人被气死，不过，放在林青蕊身上，又有点合理。
“你凭什么甩我？”她吼道。
黎暗小声道：“那就当你甩我，提前甩，行不行。”
“不行！”林青蕊惨白着脸揪住男生衣领，人小脾气大，厉害无比，“只有我说分手才算分手，你说的都是屁，都不算！”
“我又不是卖给你了。”
“啊！”林青蕊掐住他的脖子使劲甩了甩，“你再说一遍！”
“我又不是……”
黎暗说出四个字，便不能再说了。
无他，因为林青蕊拼命扼住他的喉，别说说话，就是喘气都困难。图图仰头看一会儿，似乎觉得黎暗被主人掐死也不是多大的事，甩甩尾巴，一屁股坐在男生的鞋，它累了，得歇歇。
这条狗和林青蕊。
真就没一个是人。
黎暗抠开她的手指，皱眉活动脖子，还没喘两口，老虎钳般的小手又不依不饶握回来，弄得他两额青筋暴跳，把别刘海的发夹都搞崩了，变成两块废铁片，弹飞出去。
好在，她的呼吸恢复正常了。
死丫头。
只要打人就生龙活虎。
谈了这么多个，会家暴的还是第一个。
黎暗挺直腰杆，这样林青蕊需要垫脚才能够到他的脖子，力道从老虎钳变成了火钳，有点痛，但是还能喘气。
她使不上劲，于是跳起来攻击。
黎暗揽过刘海，一垂眸，伸手捏住女孩的脸，“闹够了没？”
“没有！”
“你到底要怎样。”
“不要分手！不要不要不要！”
女孩说完，似乎知道自己凶神恶煞的小臭脸只会起副作用，于是一抿唇，鼓起腮帮开始左右摇摆，嗲声嗲气哑着嗓子哼唧，“不要分手嘛，求你了，暗哥哥~”
一阵穿堂风吹过。
从废弃的青石板小巷贯穿她和他的身体，扑向后方的球场。
黎暗抬起手臂，面无表情横在林青蕊面前。
女孩歪头，眨眨眼，“干嘛？”
“看到没，我的鸡皮疙瘩。”
“……杀了你。”
“我们蕊蕊原来这么会撒娇啊。”黎暗学着张哲远的语气调侃，他的声音本来就酥，刻意压低，分外挑拨神经。
刷一下，某人的脸像是烧红的锅底。
他弯腰，左右开弓继续拉她的脸，“看在你诚心诚意求和的份上，不分也行，但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再叫一声暗哥哥。”黎暗摸出手机，按了两下，“我录下来。”
林青蕊瞪他。
图图也仰起脑袋，倒着瞪他。
一人一狗，四只眼睛，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黎暗挑眉，唇角的坏笑扬起又压住，睫毛一颤，屏息亲她脸颊。
很轻的吻，没有一点味道，像是肥皂泡触到肌肤炸开。
林青蕊一愣，抓抓脸颊，杏眼睁得更大更圆了，隐隐还有一丝不方便表露的嫌弃。表面乖张任性，内心一意孤行，但是总会冒出小小小小的天真，让人没有办法不原谅她。
“骗你的。”黎暗打开录音，低声道：“我要你保证，以后出事必须联系，不能瞒着。”
“这点小事我能解决。”
“我知道。”黎暗揉她脑袋，“但我是你的男友，对么？”
女孩点点头。
黎暗望了一眼手机，“录着呢，快保证啊。”
林青蕊冷着小脸，伸过脑袋对着手机麦克风一字一顿道：“我，林青蕊，保证以后有人找茬会跟黎暗报备。”
他打开声音公放，确认吐字清晰后这才合拢手机，懒散地望她。
“还气不气？”
“气。”
“还会不会气死了？”
“说不好。”林青蕊揉揉肚子，“我的肝好像还在疼。”
黎暗笑一声，揉揉她的肚皮，把人拉上操场。
这会儿中饭吃完了，操场来了更多的小孩，这些孩子比外面见过的熊孩子熊多了，翻墙、抱石头、在单杠上疯狂旋转……真叫人大开眼界。
连诗雨几个还背着手站在篮球场边。
大部分低着头。
只有连诗雨冷冷注视着两人所在的方向。
林青蕊牵着图图，好奇问道：“你把她们叫过来干嘛？她们又没打到我。”
黎暗垂眸，“是吗？”
“是啊。”
严超小跑过来，对黎暗说道：“暗哥，我跟段小玉问清楚了，她们确实去十三中堵人了，但是没打林青蕊，还被她叫狗打了，连诗雨头皮都被扯出血来。别罚站吧，都站一上午了，姑娘家家的脸皮薄，你这么搞，以后她们还怎么……”
黎暗打断他，“什么叫‘被她叫狗打了’？”
严超一愣，支支吾吾说不清。
他招呼一声，段小玉扯长脖子吼道：“林青蕊狗叫，叫了一帮狗过来，把晴晴她们两个撵到学校门口的大沟，摔瘸了腿！”
严超和黎暗同时望向林青蕊。
不对，应该说所有听到喊话的人，都把视线狐疑又震惊地移向她。
林青蕊抓了抓脸颊，若无其事道：“她造谣，我从不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