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要看上一章。）
1
日暮黄昏，咖啡店里的人不算多，毕竟傍晚喝了咖啡，容易睡不着。陈梦和姜年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窗外是匆匆而过的行人，他们着急回家，享受下班后的美好时光。不过，他们的嘈杂没有给咖啡店带来多少热闹，冷冷清清的样子，倒是让二人都安静了不少。
不过，圆圆才不管二人是安静还是热闹，他蹦蹦跳跳的，很开心能见到陈梦，他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欢迎着陈梦。陈梦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轻声跟姜年说了声：“谢谢，他的喜福我回头报给你。”
姜年脸色微红：“其实，不用的.......”
陈梦看着姜年微红的脸色，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姜年不会说这些都是徐初和高欣弄的，自己只是喂了几天饭。
“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提到这件事情，陈梦有些兴致缺去嵌缺，忧愁在此刻笼罩了这场谈话，陈梦淡淡的说道：“不乐观。”
听闻此言，姜年也只是悠悠叹了口气，有些东西好像就是天注定的，沉寂了一会，姜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如果真的不行，就把爸接回来吧，他那么大年纪，在国外也难受。”
陈梦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了，回来是不太可能了。”
姜年想过病情恶化的很快，但没有想过能有这么快，分别到现在，才只有半年时间，明明那么和蔼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连话都说不了，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尝试着开口道：“可是他过年还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去，这.....这一下子怎么......”
陈梦轻轻抿了口咖啡，柳眉微蹙，或许是觉着有些苦了：“病来如山倒，没办法的，自从过了年，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急救室进了好几次，医生说，如果继续恶化下去，就要切开气管了。”
说到这里，陈梦自嘲一笑，笑的是那样的憔悴，她看着姜年笑着问道：“姜年，你说，是不是天道轮回，我骂过你的，当年，你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说你妹妹就是个活死人，治不活，你说笑人前，落人后，还真的让你一语成谶了。”
“别这样说，会好起来的。”
陈梦摇了摇头：“我宁愿他是死在一场车祸，你知道的，看着亲人，躺在病床上，病情一天天的恶化，手脚，形体，面貌，然后死亡，太煎熬了......太煎熬了......”
陈梦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又要强忍着尽量不发出声音，姜年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当年没人安慰他，他只知道，时间就像是泥土一样，会掩埋一切。
春风有些萧瑟，明明是复苏之风，可吹在人身上，就是感觉说不出的萧瑟，陈梦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她哭过一阵，没有哭上太久，或许是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要送你回家么？”姜年在驾驶座上，转头问道。
“先去公司吧，我去拿点东西。”陈梦擦了擦脸庞，看起来泪水还是会情不自禁个的流下来。
姜年依旧没有安慰的话语，陈梦也没有说什么，她觉得是正常的，正如当年她也没有安慰姜年，此刻的姜年能给自己开车，一言不发的陪着自己，没有落井下石，她就已经觉得是以德报怨了。、
车辆驶过大桥，姜年放慢了速度，这里能看到很美的月亮，在江上正中央，能映出来很美的倒影，至于悲伤的东西，永远是美好。
江月照耀着大江南北，无论在哪，总能被照见，陈梦看着那皎洁的孤月轻声问道：“你说，我这样的人，离开了南丰，还能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姜年有些猝不及防，疑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玩笑着开口道：“你这么大的总裁，人脉这么广，就算离开了南丰，也会东风西风吧，再说了你怎么会离开南丰呢，我可没听过谁把董事长开了的。”
“对啊，还会有东风西风，可是南丰没了，还有什么意义呢。”陈梦靠在椅子上，清瘦的身子被包裹着，窗外的孤月将皎洁洒在她的身上，凄美这个词，或许用在此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的气质总是那么奇怪，装都装不出来。
2
姜年看着不停收拾着办公室的陈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照顾爸也不用辞职的，毕竟人不管治好还是老去，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陈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一会，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姜年，说道：“我没有辞职，我是被......开除吧。”陈梦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用开除这个词来表达。
“董......董事长也会被......开除？”
“为什么不可以？你带给不了他们利益，他们就要选一个能带给他们利益的人，没有人会傻傻的遵守山盟海誓，用自己的财富等一个不知道结果的未来。”陈梦忙碌着手里的工作，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在来的路上，或者更早，就已经想通了这件事情。
看着接受的如此坦然陈梦，姜年也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得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着陈梦。一会之后，又对着陈梦说了声：“我在外面等你。”然后便走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抽起了香烟。
陈梦办公室的对面是罗婧的办公室，姜年还记得这个老练的傻丫头，总是匆匆忙忙的，从来不在办公室里。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姜年没忍住敲了敲门，门开了，不过开门的并不是罗婧，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呀小丫头，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礼貌的开口问道：“您找谁？”
“我找一个叫罗婧的，他不在这里了么？”
小丫头摇了摇头：“他已经辞职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姜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权利的交替好像永远是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陈梦走了，罗婧也不会被留下来，没有人愿意接纳上一任的得力助手，他们宁愿提拔一个忠于自己的年轻人。尤其是在资历和能力都不如上一任的时候。因为人都是有傲气的，即使是一个臣子，习惯了服侍皇帝，怎么会瞧得上一个篡位的王侯。
思索之际，陈梦推开了门，拉着一个小箱子。姜年看了一眼，好奇的问道：“就这些了么？”
陈梦点了点头：“就这些，走吧。”
姜年有些不太相信，一个在南丰待了十年，将青春都留在南丰的女人，临了离别之际，收拾了三十分钟，也只收拾出来一个小小的箱子。
“不再看看了？万一遗留了什么呢？”姜年有些不甘心的提醒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甘心。
承诺摇了摇头：“都看过了，能带走的都在这里了，走吧，家里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呢，今天辛苦你了。”说罢，率先走了出去，按下了下楼的电梯。
没有冷言冷语，没有落井下石，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员工见了面还是会叫声陈董好，只是一个高层也没看到，这才是最让人不舒服的，姜年好希望有个人能来冷嘲热讽一下，可惜，这里最大的讽刺就是一个董事长的离任，一个高层也没出现，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今天陈梦会来，全都刻意的避开了陈梦。
电梯里安静的可怕，四十六层的高楼，要走大概一分钟，中间开开停停，人们进进出出，可最多也只是轻声问好，再无其他。对比姜年，陈梦的十年，好像更加的波澜不惊，一点水花也没能掀起来。
3
“陪我走走吧，离家不远的。”陈梦将东西放进了车里，轻声询问着姜年。
“可是这些东西，你不拿回去么？”姜年指了指后座的箱子。
陈梦轻轻摇了摇头：“可有可无罢了，只不过是些放在办公室的替代品。”她的眉眼充满了落寞，好像是在说这箱子东西，又好像在说自己。得失一瞬，一瞬之间，家庭，事业，全都如风中尘沙一般，眨眼飞灰。
春风总是不解意，来时不来，走时不走，要是能吹吹风，姜年觉得身边人的心情应该会好上一点，毕竟风是清澈的，可以清人神志，只是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么绝情，绝情到一阵清风都不肯施舍下来。
春静，行慢。二人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小路上，车辆少的可怜，只有孤月在天上，不知疲倦的照耀大地。好久之后，陈梦才缓缓开口。
“那个女孩，还好么？”
“挺好的，医生说病情已经控制了，只要等配型成功，就可以做移植手术了，到时候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姜年轻声开口说道。
明月逐渐高高挂起，陈梦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
然后一切又回到了安静，圆圆在后面听话的跟诊，它已经跟了一路了，没有叫过，也没有撒过欢，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听话的一直跟在二人身后，小短腿走的极快。
快到家时，陈梦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姜年没有在意：“什么问题？”
陈梦看起来有些犹豫，这让姜年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没见过犹犹豫豫的陈梦，明明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姜年开口说道：“你问吧，没事儿，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
听到姜年的话后，陈梦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问道：“当年......当年，你为什么不选择切开你妹妹气管，这样她起码还能有苏醒过来的机会，万一.......万一醒过来了呢？”
姜年脚步一顿，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又装作无事发生继续超前走着，只是慢慢说道：“有个医生，教会了我一个道理，疾病总会过去，生活还要继续，他说，我妹妹的气管切开了，就算治好了，也是废人了，这样就失去了治疗本身的意义，治疗的意义在于拯救，而不是摧毁，拯救生命代价，不是摧毁病人的自尊和自由，如果注定日后不能维持人权，为什么不在最美好的模样里故去，这样至少，美丽永远留在人间。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会让人跌入深渊，触底之后，迎来的是粉身碎骨的疼痛。”
4
家里依旧冷清，自从两年前，姜年离开之后，陈梦就再也没有见过几点灯火的家，整个魔都，没有一盏灯火是为了等待她。
圆圆回到自己的房子里很开心，好像阔别依旧的游子回到了故乡，撒了欢儿一样的奔向自己的小窝。姜年的拖鞋没有收起来，一直放在那里，都有些落灰了。陈梦没有换鞋，毕竟家里的地面不一定比外面干净多少，走的时候一点防备工作也没有做，落灰是在所难免的，只要在地球上，还被地心引力影响着，就不可避免的会蒙尘。
收拾起来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姜年拿了个拖把，开始笔走龙蛇，扫地机器人这种东西，平常用用就算了，这种时候，用它就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明天叫个保洁吧，不用清理了。”陈梦看着不停忙碌的姜年，开口说道。
“你今天不是还要睡觉么，简单弄一下吧，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愣了好久之后，陈梦才缓缓开口说道：“谢谢。”她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个谢谢了。
“不用客气。”姜年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随口回应了一句，就像是下意识一般、
“我......其实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来着。”
“也没什么对不起的，都一样，我要是你，我比你还狂。”姜年笑着摆了摆手，离开许久之后，他才想明白，谦逊这种东西，永远是有目的的，对老师谦逊是为了从他身上获取知识，对领导谦逊是为了获得更好的发展机会，所以，不要要求每个人都谦逊有加，毕竟你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