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流。
“你喜欢李煜？”女孩站在男孩的后面，看着男孩在桌子上，刚写下的诗句，字迹工整，她还没见过哪个男孩子的字能写的这么好看。
男孩显然被身后的女孩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发现女孩正认真的盯着自己的本子在看。
缓过神来的男孩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我只是喜欢他的词，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婉约派。”
“晏殊，李清照不也是婉约派么？”女孩轻声问道。
男孩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很少有人和他谈论诗词歌赋，所以恍然间，竟然有一种偶遇知音的感觉。
男孩沉吟了一下，开口对着女孩说道：“晏殊的一生太过平坦，所以他的词大多都是伤春悲秋，离恨苦烦，当然，他的词风文笔也十分华美，但我个人而言，在欣赏美的同时，我也想要更为宽阔的眼界。”
女孩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问道：“那李清照如何？同为婉约派，却没有晏殊那样的烦闷和伤春悲秋，颇具清新婉约。”
男孩也沉思着想了想，但很快便开口答道：“李清照的话，我觉得，要从那首夏日绝句开始，分成两部分看，前面大多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少年意气，而后，便是急转直下，如同她自己所说那般，凄凄惨惨戚戚。其实他前半生的词风非常欢快，情感丰富，可我是个男子，若论到少年意气，我倒是更加中意苏轼的那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后半段的词风又太过凄惨，悲凉，我并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能很好的设身处地的去理解他词里的烦苦，这样的词风对我而言，太过做作矫情。”
女孩觉得男孩挺有意思的，很少见到这个年纪的少年，能对诗词歌赋有什么特别的了解，大多都如词里那般，为赋新词强说愁。
“那你亡国国咯？”少女笑着打趣道。
男孩傻傻一笑，说道：“呵呵，我没亡过国，但是我小时候听过我妈给我讲过李煜的故事，所以也就一直影响着我，去多了解他一点，各有所好嘛。你喜欢谁？”
“诗爱小李杜，词喜辛弃疾。”女孩背着手蹦蹦跳跳的，留下这么一句，就走出了教室，留着少年一个人在教室里，傻傻发愣。
2
“年儿，你听说了么。班里来了个新生，是个女的，特好看。”同桌上完了体育课，带着两瓶汽水回到了教室，还不忘给姜年也带上一份。
“啊？没有诶。”姜年抬起头，看着袁成那已经开始出现蒸汽的脑袋说道。
袁成把汽水递给了姜年，然后坐在姜年的对面，跟姜年说道：“我刚在办公室看了，没看到脸，但身材绝对哇塞。”说完，自己猛猛喝了一口汽水，然后一个长的，经久不息的饱嗝儿应运而生。
高中的生活是枯燥的，但少年们总会在枯燥的日子里，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即使是一件旁人不理解的事情。
当上课铃声再次响起，袁成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和姜年只隔了一条走廊。两人都是教室里最后一排，不同的是姜年是因为轮流换座，而袁成则是因为教室后门和垃圾桶都归他管理。
不久之后，班主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走到窗边时，袁成就已经踢了踢姜年的桌子，用头指了指窗外说道：“看看看，就是她，漂亮吧。”
姜年的视角却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半个脑袋窜动，并没有看到来人的模样，但是附和的点了点头：“好看好看。”
班主任从前门走进了教室，由于平日里十分严肃，所以学生们不用谁示意，就已经鸦雀无声。等待着那一声“上课”。
可今天的班主任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说出那一声“上课”，而是对着学生们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然后看了看门外的女孩，示意可以进来了。
女孩大大方方的走了进了教室，然后班主任对着女孩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孩点了点头，对着台下的同学们说道：“大家好，我叫徐初，初来乍到的初。多多关照。”
而此刻台下的姜年已经呆愣在了原地，这不正是那个跟她说诗歌的那个女孩么。
“好了，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离高考还有四百来天，希望你们能同舟共济，共同努力。”班主任说了些鼓励的话，然后就对着徐初说道：“你先坐最后面吧，星期一重新排座位，”
袁成一听就乐了：“坐我这，坐我这，我跟姜年坐。”
可班主任一眼就看出了袁成想要干嘛：“你自己不学不要影响姜年，你就坐在你的主管位子那也不要动，什么时候想学了什么时候来跟我说，我给你换个黄金宝座。”
这话让学生们忍不住笑出了声，袁成也笑了笑，反正他也习惯了，能考个二本不错了，反正自己家也不需要自己多出息，自己还有个姐姐已经在京都读书了。
“你好我可以坐这儿么？”徐初礼貌的问道。
“可以。”姜年点了点头。
3
“你不是喜欢诗词歌赋么，怎么没选文科？”徐初侧过头，看着少年正在做着复杂的物理题。
“谁规定喜欢古诗就一定要选文科了，而且，语文是必修好嘛。”少年头也没抬的说道，他正专心致志攻克最后一道大题。
少女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卷子，突然想逗逗少年，于是开口说道：“你思路错了。”
少年愣了愣，转过头来问道：“哪儿错了？”
“你先自己想，想不出来我再告诉你。”然后少女就在男孩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座位，走出了教室。
男孩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又拿出了草稿本，开始重新审题，计算。
上课铃响起，徐初珊珊来吃的走进了教室，重新坐回了座位，连看都没看姜年，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可已经演算了一个大课间的姜年却再也耐不住性子，趁着老师还没有走进教室，悄悄对着徐初问道：“我娜错了？”
徐初含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棒棒糖，对着身旁的少年说道：“你说你哪错了？”
少年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就应该这么算。”
徐初盯着姜年的看了看，眨了眨眼睛，然后凑了过去，看着姜年桌子上的物理卷子，少女的头发有一种特殊的香气，或许是来自洗发水的味道。少年有些意动，但还是更加执着于自己的物理题。
少女指着姜年的卷子说道：“你看啊，其实到这一步，都很好。”
少年还在等待下文，可少女却没有了下文。
“然后呢？”少年问道。
“然后就没了呀，你做对了呀。”少女睁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天真无邪的说道。
少年愣了愣，然后傻傻的问道：“那你刚刚说我思路错了。”
“嘻嘻嘻嘻，我逗你玩呢。”少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少年说道。
“你！”少年想要说什么，可老师却走了进来。于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上课时，少女收到了一张少年递来的纸条，转眼望去，少年正偷偷摸摸的观察着老师，看着少年第一次递纸条生疏的样子，少女觉得十分有趣。
好奇的打开纸条一看，上面是少年好看的行书。
“你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一个课间的时间，我本来可以上节课就交给物理老师的。”然后在后面是三个重重的感叹号。
少女想了想，也写了一行话，然后轻车熟路的递给了少年。
少年弓着身子，悄咪咪的观察着老师，然后打开了纸条：“谁让你不自信的，自己做没做错都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女自己画出来的表情，少年看不懂，但是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的表情。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缺德吗？”少年重重的写下，他觉得这个新来的同桌很不可理喻，明明是她耍了自己，还出言嘲讽自己，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少年投过来的愤怒眼神，少女笑了笑，然后当着少年的面，看都没看，直接就扔进了抽屉里。这一举动让少年更加生气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少年除了写纸条，就是写纸条，用自己最狠毒的话语，最愤怒的眼神，想要给少女一些惩戒。可每次换来都是少女将纸条若无其事的扔进了抽屉里，不要说只调了，连少年都没看上一眼。
直到少年的草稿本已经见底，少女才用自己的草稿纸做了个小纸条，写好后递给了少年。看着少女递来的小纸条，少年迫不及待的打开，可刚看完，脸色就变得通红。
上面只写了七个字：“小傻子，还真看啊。”
4
从此，往后的日子里，少年多了个外号——“小傻子”，少女每每下课，都会“小傻子”打上一句招呼。
“哟，小傻子又做题呢？”
“小傻子，你帮我买根棒棒呗，给你伍角跑腿费。”
“小傻子这题咋做啊。”
“小傻子，明天见。”
“明天见。”
少女是走读生，而少年则是寄宿生，对于寄宿生来说，最为羡慕的，应该就是走读生，不仅仅是因为可以不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更因为可以每天都回家，然后从外面带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进来，甚至还可以带一些违禁品。
“那个.......”少年叫住了准备起身的少女。
少女转过来头，看着少年，示意少年说下去。
“你明天可以帮我带一份牛肉米粉么？我下周来给你钱。”少年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叼着棒棒糖，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道：“行，看在你是傻子的份上，什么牛肉的。”
少年一听女孩答应了下来。有些开心：“清炖的就行，谢谢。下周来学校我给你钱。”
女孩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一定要给，反而点了点头，单肩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女孩提着一碗打包好的牛肉粉走进了教室，放在了男孩的座子上。香味弥漫了整个教室，很快迎来了一大群男孩子的围观。
有起哄的，也有说分一口的。毕竟学校食堂的大锅饭确实不太能合得上这群青春期孩子们的胃口。
少年将牛肉粉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抽屉，然后驱散了众人。这才对着女孩说道：“谢谢，钱我下周日给你。”
“你不吃么？”女孩好奇的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我带给我妹妹，开学的时候我们吃过这里的粉，她一直想过来吃，可一直没机会。我就给他带一份回去。”
少女听后更加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放学的时候买热乎的呢？”
“放学早餐店不就关门了么？”少年说道。
女孩这才恍然明白过来，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瓜说道：“嗷。对。你这小傻子还不算傻到家，还有得救。”
少年没有和她纠结这个问题，或许是因为看在她给自己带了一碗牛肉粉的面子上，难得的没有反驳回去。
“你对你妹妹挺好啊。”看着少年不接话，少女又在主动开口道。
“她也对我挺好的，上次还一个人跑来给我送药。”
“你妹妹在哪读书？”
“县级市的市中学。”少年又开始低头做起了题目。
“你俩关系很好？”少女靠在桌子上，看着少年认真的侧脸说道。
少年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回了个：“嗯。”
“亲妹妹吗？”女孩又问道。
“当然是亲妹妹。”
“那她叫什么名字？”少女又变了个姿势，趴在了桌子上，用笔在纸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姜月。”少年没有隐瞒什么，依旧低着头认真的看着题目。
“姜月？姜年，姜月，你爸妈是不是喜欢读春江花月夜？”少女突然发现了二人之间的关联，有些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