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大凶之物呀，夫君？”
躲在我身后的小荣子探出脑袋好奇地发问。
“我也不太清楚，蔺家主，你知道吗？”
我也很诚实，摇摇脑袋，看向一旁的蔺家主。
“咳咳，堂堂南相小郎君岂有不知的道理”
见我与小荣子二人齐齐看向自己，蔺家主捂嘴干咳了几声，感觉自己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要是现在蔺家主的鼻梁上戴得有眼镜，蔺家主估计还得推推眼镜，装装知识文化人的模样。
“那就别卖关子了蔺家主，急死我了”
小荣子是急性子，连忙继续追问。
“其实大家对于一线牵认知是有偏差，不，与其说是偏差，更多的可能是偏见，也可能是惧怕，不管怎样，经过多年的口口相传或是话本记载，最终将一线牵描绘成了一件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虽然阿音是影像，不是实体，但是蔺家主还是尽量压低一些声音，有着说人坏话就要小声一些的自觉性。
蔺家主看了一眼不远处与一梅师伯僵持不下的一线牵，朝我和小荣子招招手，示意二人走近一些，然后才继续说道：
“一线牵之所以会被称为凶物，是在于她杀了太多的人，积累了过多的戾气，是上了阎王本子的人”
“能杀多少人呀，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为了自保，为报仇，为上位，手上就算沾染了几条人命，也很正常吧！”
我生在盛世，不是心存滥杀之意的人，更不是会草菅人命之辈，我这样说，单纯是为了给一线牵博好感，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
历史也确如我所说，每一个在历史中留下痕迹的大英雄，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一路走来，皆言时势造英雄，那么是什么造的时势呢，是苦难的生活，水深火热的民众，是不堪为君的上位者，还有以万物为刍狗的朝代，想要活命，就得厮杀。
“对呀，对呀，夫君说得有理，能杀多少人呀，我们巫蛊的老祖宗当年为了平叛，直接杀到断子绝孙呢”
小荣子想了想，赶紧追问：
“你说，多少人，我们都能接受”
我也点点头，必须得从根源上解决一梅师伯对一线牵的误解方才是上上之策。
蔺家主看了一看余淮生和小荣子，有些心虚地举起两根手指。
“二十个人？”
小荣子问。
蔺家主摇摇头。
“两百个？”
这回换余淮生发问，说实话，我已经开始震惊了，只是仍旧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蔺家主还是摇摇头。
“两千个？”
小荣子开始有些试探性地询问。
蔺家主叹了口气，仍旧摇摇头。
“到底多少呀，蔺家主你别卖关子了，听得我和丫头片子心里慌”
我也不叫小荣子为小荣子了，一是听蔺家主说得多了，就听顺耳了。
再说，在我心中，只是将小荣子看作妹子，并不是妻子，所以，叫小荣子本名有些生疏，其他叫法也不恰当，那么叫丫头片子，听起来更亲切。
“两座城...”
蔺家主斜眼瞟了一下一梅师伯，因为话题敏感，一梅师伯侧过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一行七个人，外加半透明的影像阿音，一共八个人，最开始呢仅仅只有排斥一线牵的一梅师伯脸色难看，蔺家主这话一出口，瞬间，所有人脸色都哗啦啦地齐齐变色，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各异，包括蔺家主。
蔺家主此刻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没事偏要去逞能，说些不该说的，要是真的赶走了一线牵，南相能不能收回一线牵是后话，我心中一定会埋怨蔺家主，念及至此，蔺家主勉强扯扯嘴角，尴尬一笑，试图糊弄过去。
“听见没，你们要是有点历史常识，知道一座城有多少人嘛？”
一梅师伯凛冽的眼神扫过我以及我身边不远处的一线牵，继续说道：
“小师侄，你别怪师伯不近人情，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在一夜之间杀死两座城的人，而且这些人非但和她无冤无仇，里面更是有很多老幼妇孺，多狠的人，才下得了手？”
“真的是这样？”
我转头看向一旁清丽脱俗的中年少妇，仍旧青丝如瀑，仍旧面容温婉，因为只是影像，阿音并不能像活人一样因为情绪的波动产生一些面部或是身体的变化，看起来比鱼魅看起来还僵硬，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人杀人如麻的恶人。
“哼，不然呢，要不是真真做过，南相怎么舍得镇压千辛万苦培养出来的法宝，还是蕴含灵智的法宝”
一梅师伯冷哼一声。
“我想起来了”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秋生旁边的田野，田野是有作为合作伙伴的直觉的，既然一梅师伯想赶走一线牵，那么在合理范围内做一点推波助澜的事情也是博得一梅师伯的信任很关键的一步。
田野向前两步，走入话题中心：
“我听家主说过鉴检司的历程，当初就是为了镇压疯魔了的世间至宝，集全国之力，才勉强收拾了残局，南相也被推到风口浪尖，遭受各大势力压榨很多年才缓过气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除了始作俑者，我估计是唯一一个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炼制过程以及阿音所遭受的非人磨难的人，虽然大家都这样说，我却不信，仍抱有一丝侥幸，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兔子被逼急了不是都要咬人吗，更何况被折磨被辜负而死的弱女子。
“能为什么，她是大凶法宝，又有独立灵智，要摆脱南相的控制，就得有自己的底气，最好的法子便是杀戮，用被人的灵魂来填补自己灵气上缺陷...”
一梅师伯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试探性看向阿音，阿音的脸上仍旧是是淡然的模样，不会有太多的表情变化，阿音同样回望向我，眼波流动，似想说些什么，最后选择了沉默，眼眸低垂，并没有回应我的疑虑，无疑是证明了一梅师伯几人所说确有其事。
“既然你不否认你是大凶之物，那你就该知道你身上罪孽深重，因果不断，先不说你会不会包藏祸心，哪天一发疯做些伤害我小师侄的事情，就算认主以后契约会约束你的言行，那么也不能规避你当年欠下的血债，在你重出江湖之日又席卷而来，到时候受罪的，不是我这个善良的小师侄还能是谁呢？”
一梅师伯一字一句咬得很重，说得很慢，可谓是句句诛心。
“阿音，你给师伯解释解释，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不然师伯真的会把你赶走的”
即便如此，我仍旧觉得那是以前的事情，与现在的人不相干，只要阿音答应我以后不再犯事，我便愿意相信一线牵已经改邪归正了。
“师伯，不，一梅先生所言甚是，是阿音高攀了”
阿音眼神中似有情绪流动，奈何身体所限，并未能像普通人一样装装可怜，别说表情，现在的阿音连含情脉脉也做不到，仍旧端庄，只是语调，有些颤抖，我能听得出来她在努力克制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