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钱我都给你攒着了，差不多够在县城买套房了。我和你爸跟李媛家商量过了，过了年就把你的婚事办了。”
季妈妈说的前一句，季玉听懂了，后边那句每个字都懂，但连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谁？什么婚事……我的什么婚事？我和谁结婚？”
季妈妈横眉冷对：“你还好意思装傻，你干的那点不要脸的事让李媛妈知道了，人家上门指着我的鼻子骂。”
季玉心里亏得慌，顿时像只被砍头的鸡一样没了声。
季爸爸敲了敲烟杆，沉声道：“都按你妈说的做。”
“我不结婚。”季玉小声但清晰道，“我不结婚。”
季爸爸眼一瞪，巴掌当即落了下来，好在季玉躲得快，没挨着那一巴掌。
季爸爸更生气了，脸都涨红了：“小兔崽子！龟儿子！你不结婚你要干什么？上天吗？！你过来，老子非得打断你的腿！”
“我不结！说什么我都不结！”季玉扶着门框，准备好随时跑路。
季妈妈：“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不结婚也得结，不然怎么给李媛家交代！”
“给她钱，我今年怎么也赚了三十万了吧？全给他们家，反正我就是不会和李媛结婚。”
谭秋名人名言：钱能最快地解决麻烦。
季爸爸气急了，抄起木头小板凳就朝他扔来，季玉一直防着他呢，当即闪身躲开往家门外跑：“我不结婚！”
季爸爸季妈妈皆被他气得浑身颤抖，一声接一声的责骂往他身上砸。
季玉背对着家门，跑得飞快，熟悉的乡间小路，熟悉的山林夕阳，季玉跑着跑着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生在这片崇山峻岭之中，小时候以为永远不会离开，会像爷爷一样留在这片土地上，娶一个奶奶那样贤惠的妻子，最好温柔一些，不要像妈妈那样强势泼辣，然后生儿育女，盖一个两层小楼，等儿女长大，小楼变旧，他和老婆一起变老，再被装进棺材里，抬上山坡掩埋。
但他当初负气走出了这片群山，见过了广袤平原万千风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人生没有条条框框，生活也不用和其他人一样……
还有谭秋。
这时候想到老板，很不合适。
季玉摇了摇头，把奇奇怪怪地东西甩出去，捡起一根树枝，拨开杂乱的野草，往山上走。
那两座相邻的坟看上去又旧了些，被杂草和落叶盖得严实。
季玉徒手拔了墓碑前的杂草，露出两座墓碑上的刻字来。
“爷，奶，你老两口好啊。”季玉也不在乎脏不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给你们带东西来，过两天再给你们补上。本来今天没打算来看你们的，被我爹妈给打出来了，没地方去，就来找你们唠唠。他们对我还是那么凶，还要逼我结婚，你们说我才多大啊，他们就急得不行。”
季玉长叹一口气，扒了扒头发：“其实，也怪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干了点又蠢又坏的事。你们也不教教我，算了，不能怪你们，是我自己混蛋来着……”
季玉的出生是个意外，他出生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年纪都不小了，大哥季鑫在念师范大学，二姐三姐四哥都在念书，正是烧钱的时候，父母没日没夜地在城里工作，才能勉强维持家庭运转开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生下了季玉，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养育他，季玉两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回乡下交给爷爷奶奶养。
说起来季玉的爷奶来，那又是家里另一本难念的经，季玉的母亲强势，一点亏都不吃，当年是和季玉的爷爷大吵一架，才拉着丈夫远走务工，一走就是好些年不回家，因此这两代人的关系都可以写本百万字的家长里短了。
老两口不喜欢儿媳妇，但孙子是亲生的，季玉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讨喜，又是唯一养在老两口身边的孙辈，因此对他很是溺爱。季玉越长越皮实，不像哥哥姐姐们听话懂事，学习成绩也一塌糊涂，季妈妈坚定地认为他是老两口教坏的。
季玉当时被爷爷奶奶宠溺得，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初二那年，品德教育的课本里有两节奇怪的内容，插画也有些莫名其妙，老师直接跳过不讲，却越发激起了学生的好奇心，季玉更是胆大妄为，哄着李媛偷尝禁果。
当时不懂，所以什么都不怕，等到明白了，季玉每次想起都恨不得抽死自己。
季玉呆到太阳下山才回家，父母已经吃过晚饭了，都在气头上，看他回来，都没一个好脸色。
明天就该采取怀柔政策，苦口婆心地劝他了。
季玉叹了一口气，在发现厨房没有剩饭后，又出门去了发小家蹭饭。
季妈妈看他又出去了，气得砸了搓衣板：“这小王八蛋，都是他爷爷那个老不死教的好。”
季爸爸：“行了，你有完没完！”
“你还吼我？你还好意思吼我？！我当初说不生不生，你非要我生下来，现在好了吧？他就是个不省心的混账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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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城被敲门声吵醒，往窗外一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他在酒店养伤，每天除了吃东西就是睡觉，一天至少睡上十四五个小时。
他一边安慰自己身体需要休息，伤才能好得快，一边又清楚自己在用这种方式逃避。
“谁？”他扬声问道。
下一刻，就听到了门卡刷开房门的声音。
鹿鸣城有些恼：“出去！我不需要客房服务！”
“我的小甜心，你应该，需要点特殊服务。”
含着笑意的女声响起，鹿鸣城只觉得脊背发凉，好似一条冰冷滑腻的蛇，沿着他的脊柱蜿蜒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