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照相馆里消费，最难熬的反而是选片时刻呢？
张成才已经喝了整整三大杯茶水，但他不愧是自称“老夫”的年纪，心态稳得住，一分钱都没有多花，犹犹豫豫把最终三张图给选出来了。
看着李晓旭将那些废片全都拖到垃圾箱里，张成才只觉得可惜。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乞求之意：“那些没能出图的底片，能否多保存些时日？”
李晓旭笑道：“当然可以。”
然后点开垃圾桶，把里面的废图又拖了出来。
张成才表情一松。
如果他偷学的新款能够大卖，赚到了钱，他就把这些全都买回去！
呃……
一想到“偷学”俩字，张成才又脸红了起来，不过他脸上虽是自然妆，到底年纪大、瑕疵多，妆还是很厚的，不怎么看得出脸红。
他双手交握，在宽大的袖子里不安地玩着手指，半天才憋出一个问题：“顾掌柜，您家的这些衣裳摆出来，就不怕被人仿制？”
张成才这人挺矛盾的，脸皮薄，大半辈子都为了制衣而活，见到好看的版式都想学。
但在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手艺人的传承多在师徒之间，如果张成才没走进照相馆，可能一辈子都只能接触那几种版式，想学也没地方学。
他有点道德感，虽然不多，但跟其他掌柜比起来，他好歹还拿那一两银子自我安慰一下。
良心扑通扑通跳两下，一紧张，就把心里话给说了。
那种别扭感，打个不太贴切的比方，像极了从来没逃课的学生，唯一一次逃课却被老师点了名。老师或许没放在心上，但自己却觉得整个大学生涯都被毁了。
这问题有点突然，才开店第一天，顾星烟哪里想得到那么远？
说不在乎吧？那些衣服都是店员吴悠荷亲手设计并制作的，都是人家的心血。
说在乎呢？她这家店主营照相业务，要是连服装行业都插一脚，有点本末倒置了。
诚然，她有开副业的习惯，但大多都是基础产业，同时为多家店铺降低运营成本，如自产自销的渔业、农业和畜牧业等，初衷都是为了促进店铺升级和长远发展。
然而，就是这些本该作为配角的衣服，为店里带来了第一单生意。
记得凌晨的时候，吴悠荷还担忧过，这个世界的古人不能接受跟自己不一样的形制。
可不止是张成才，大街上的每个人，都觉得这些衣服好看、特别。
说白了，真应了顾星烟那句——很潮！
看来往后，她需要更加重视这方面的创新，用更多漂亮的衣服打动顾客，让大家满怀憧憬地走进来，再满意地拿着相片回去。
但这些，跟插手服装业依旧是两码事。
“张大爷，您是做衣服的吧？”
怎么说都开了十几年店铺，顾星烟看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何况张成才都把心思写在脸上，就跟“我有一个朋友想巴拉巴拉”一样显而易见。
“还有跟您一起来的那几位，除了王掌柜，其他应该也是同行吧？”
张成才表情一变：“唉……这……掌柜的……我们……我们不是一伙的……”
算上王掌柜，这已经是第二个自曝的了，该说不说，这附近的人真的很单纯。
顾星烟也不藏着掖着，把事实摊开来讲：“咱们抛开那些流于表面的模仿不谈，就算真有人能够大致仿制出来，您信不信，你们做一件的功夫，我们已经更新了十五六件？”
十五六件是夸大的说法，但吴悠荷肯定有存货，顾星烟还可以到蓝星网购，真没什么好怕的。
张成才被成功镇住了，“你们的工期这么短？”
“因为我们的背后，有无数人在支持着我们。”顾星烟指的是蓝星完整高效的产业链和多个位面数不清的人才储备。
张成才却听成了另一个意思——这家照相馆是有靠山的！可能是什么王府侯府，也可能是哪位妖王……
感觉妖王的可能更大，有些妖生来就擅长生产，或许有擅长裁衣的种类？
唉！
比不过，也不敢比……万一触怒了大人物，他一个小小裁缝，可经不起摧折！
最终，张成才抱着遗憾的心情离开。
哪怕拍摄艺术照的过程新奇又有趣，也不能抚平他心头的惆怅。
就在张成才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大街上时，他身边路过的人们却都不住回头，或隐晦或直白地打量他。
小县城里几乎彼此都认识，特别是这条街上的商户，平日里还会串个门，一起吃个茶什么的。
张成才顶着长效持妆的自然妆面，让人们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俊俏的老弟是谁？
怎么有点子眼熟，像是每天都见过呢？
瞧那衣裳，应该不是从外面来的陌生商人，更像是……
用力拍了一下脑袋。
“张裁缝！这是张裁缝？！”
不少掌柜扔下活计跑出来，凑到张成才面前，仔细一看，嘿哟！还真是年轻时的张裁缝！
这张脸，他们可记得太清楚了，当年把他们街上最漂亮的姑娘勾回了家，不少人背地里恨不得把这小子套麻袋揍一顿！
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大家更好奇的是，张成才怎么变年轻了？
“老张？您真的是裁缝铺那个张成才？旁人说你变俊了我都没敢相信！”
“这要是换身衣服，说是文人我都相信，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呀！张叔是咱们街的第一美男子哈哈哈！”
“张老弟，你这是……请了谁家的神仙？”
变化太大了，堪称返老还童，大家宁愿往鬼力乱神上猜，都没想过会是化妆的结果。
张成才呆愣愣地听着大家的彩虹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低落的情绪一点点上扬。
学不到新款式也不打紧，人家照相馆又没跟自己抢生意，他以前怎么做衣服，以后还是怎么做。
至于其他掌柜会不会继续模仿，他就不管了……
包袱一丢，张成才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越发享受人们的追捧，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他故意啥也不说，就这么一路听到了自家铺子，这才饶过大家的好奇心。
“新开的那家妖不怪照相馆，里头有你们想要的答案！”
说着，提起不存在的长袍，轻盈地跨过自家门槛，还当自己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带刀侠客。
表情一转，冲屋里喊：“娘子~~快出来～～”
张家娘子出来一看张裁缝那张脸，乐了：“老张，你怎地年轻了十岁！”
“怎样，好看吧？”
“好看，你要是不好看，我怎会嫁给你这么个裁缝，哈哈哈，让我仔细瞧瞧！”
“噫——”
众人牙酸得紧，纷纷作鸟兽散。
等等，老张刚才提到了啥？
答案在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