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洛杉矶街头。
太阳挂在天空不愿沉海，人们却已放下工作，开始享受愉悦的周末时光。天使之城背靠圣安东尼奥山、面朝圣莫尼卡湾，气候凉爽温和晴朗少雨，适合各种娱乐休闲活动。
只是可惜，这般闲适惬意有些人却无福消受。
公寓楼下，董雷低头看着手机上的Uber应用，表情逐渐变得焦急起来。
E3电子娱乐展即将上线，国内外大小厂商纷纷组团参展。作为游戏网站小编，他俩便被领导派来美国进行现场采访。下午越洋航班抵达，两人来到Airbnb上定好的公寓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就到了黄昏时分，距离蜜蜂游戏的展前发布会已经不足半小时。
“好了别看啦！”同事张俊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末下班高峰，旁边又是大名鼎鼎的斯台普斯中心，Uber也没办法给你变出车来！”
小董当然知道这座着名的篮球馆，不过他还是问道：“今年NBA的季后总决赛不在这边，哪儿来的比赛？”
老张面色一滞，接着便反应过来，“没有NBA比赛，还不准人家对外出租办个演唱会什么的？”
“是嘛？”董雷扭头看向球馆大楼方向，并没有看到多少车辆开往那边。
“行啦！”老张见状连忙打岔，“反正距离也不远，还是走过去吧，正好拍些街头美照当插图！”
一边走着，他一边传授老司机的经验：“这种活动不可能那么快结束。咱们只要赶在提问还有试玩环节之前到场就行了。现在国内是周六上午，大部分网友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晚几个小时交稿影响不大。”
“那漏掉……，”董雷还待追问，话到嘴边却又醒悟过来。他俩迟到了其他同行可没有，等下互相参考一下，照样能够写出生动有趣的现场报道。
放下可能迟到带来的紧张心情，他很快就将紧张焦虑丢进了太平洋，好奇地抬头四顾打量起了街边的景致。
北美地广人稀城市没有规划用地红线，除了纽约曼哈顿岛那种寸土寸金的特例，大部分城市都倾向于横向发展而非纵向发展。洛杉矶位于地震带上，对房屋抗震能力有强制要求，更是成了低矮型大饼城市的典型代表。
虽然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装点天际线，洛杉矶的街头却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无聊。
作为美国西部的经济和文化重镇，洛杉矶汇聚了来自全美乃至全球各地的人才，文化交融赋予城市丰富多彩的外观，建筑不高却很有亮点，即便普普通通的火柴盒楼房，也能借助大型壁画焕发新生。
时至今日，即便好莱坞和圣费尔南多的的影视制片业务因为成本和法律原因大量外迁，使得这座城市对追梦青年的吸引力有所下降，但多年积累犹在，这里依然是全球闻名的影视艺术中心。
暑期档已经来临，各家电影公司使劲浑身解数各种宣传，大片海报扎堆现身街头，激烈争夺着路人和游客的目光焦点。置身其间，董雷却对那些颇为脸熟的明星海报置之不顾，这些电影里的佼佼者追究会引进国内，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根本没可能引进的影片。
见他目光游移，老张忍不住撞了撞他：“小董，找啥呢？”
“呃！”扭头看着公司前辈，董雷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声发问：“张哥，问你个事儿？”
张俊杰看了眼前面的路口，“什么事儿？”
“额，”迟疑数秒，董雷还是问了出来：“张哥，你知道那种卖光盘的店在哪里么？”
他问的很含糊，张俊杰还是秒懂了。眨眨眼，丢过去男人都懂的眼神，他笑着说道：“都啥年代了，怎么还跟老古董一样线下购买？等忙完了工作，我给你介绍几个网站，想看什么类型都有，超清4K分辨率，还能在线预览。要是感觉光看着不过瘾，我这里还有几个珍藏的应用，什么样的妹子都有……”
眼见对方越说越过火，董雷连忙伸手打断他，“我就是好奇问问，真没那个计划。”
手指前面举着广告牌转圈的熊猫人，小董好奇问道：“打个广告而已，这也太拼了吧？”
借布偶装吸引路人关注顺便发广告，这样的套路在国内也很常见。凭借着奇葩搞笑的推销动作，来自岛国社交应用Line的布朗熊更是成为推销界网红，人气大有超越前辈熊本熊的架势。
“人家转一小时，就能赚你一天的工资，要是有人觉得好看给点儿零钱，收入还会更高。”
“街头艺术家？”
“不是，他们没有（用来收钱的）帽子还有琴盒，是专门打广告的兼职，叫什么sign spinner。”
董雷的英文还成，脑子里很快冒出中文翻译，“标志旋转者，老美还真是直白。”
“没错，他们的任务就是趁红灯亮起，在路边旋转广告牌吸引路人关注。当然，要是技术太烂不会转牌子，也可以站着不动，只是那样收入会差很多，也会比较无聊。”
“有意思，”董雷眼睛大亮，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一定会凑过去和人合个影。
“说到底是找不到固定工作，只能赚点儿辛苦钱的穷人，”老张语带唏嘘说道：“老美这边的影视剧里，主角要是碰到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就有很大概率碰到发传单、转广告的这帮人，然后就被感动勇敢地迈过了难关。”
“就算混不下去，还能靠兼职维持生活？”
“不对，应该是再不努力，就得跟他们一样站在街边耍广告了！嗯？”
董雷好奇看过去，却是那边的红灯艺术家停下来手上的动作，双手托起标牌指向附近的电影院。白色标牌上画着身背一捆竹子的熊猫，旁边用竹子体写着一行英文：Panda's Homeing is on！
“这个电影，该不会蜂影那部‘熊猫归乡记’吧？居然也推到北美来了。”
“必须有啊！”老张点了点头，“蜂影在这边有子公司。即便不能踢开六大搞定大规模发行，一千张银幕的中小规模还是没多少难度的。‘熊猫归乡’剧情简单、定位清晰，票房可能不会太高，却也没多少文化障碍，很适合卖到外埠市场。”
“嗯哼？”董雷看了眼老同事，“张哥你还看这种低龄电影？”
他有看过《熊猫归乡记》的预告片，知道它讲的是欧洲动物园出生的少年熊猫离家出走，和小伙伴一起去巴蜀寻根的故事。影片采用了成本较低的CG动物加真人实景方式拍摄，有些像是《加菲猫真人版》，却没有后者那样密集的恶搞和笑料。
张俊杰点头：“前几天陪侄子看过，说比肩皮克斯、迪斯尼那是夸张，却绝对算得上国内一流，画风讨喜、制作也很好。虽然故事稍微单调幼稚了点，还是值得一看，就当是寻找童趣顺便看风景了。”
“是嘛？回去我就找找看。”
“不用那么麻烦，”老张回头看了眼路边的电影院，“要是不嫌弃英文对白，回来时正好顺路看看老美的电影院有啥不一样。”
“英文版？”
“那是自然的，保持原声就只能拿到唐人街院线去放，票房天然就受到限制。”
“也是，”董雷点头附和，看到红灯变绿跟着大部队一起过了马路，这才说道：“马竞以前只出席CJ的发布会，这次却破例出席E3的展区发布会，看来这波危机很严重啊！”
“严重的也是那些小厂还有上市公司，”张编辑摇头，“蜜蜂其实不缺版号，哪怕停发一两年他们照样扛得住。你就没有发现，他们最近更新了一堆老网游么？”
“蜂游最近没什么大动作啊，有也是在国外。”
“嘿！”老张白了新人一眼，“蜜蜂从PC网游时代就喜欢收购运营不佳的网游翻新改造，后来发行手游又推出买断保底，一来二去手上控制的网游早就过了千。”
“过千？”董雷感觉自己被雷到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音量也不由自主提高少许，“蜂游官网可没那么多游戏！”
压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老张悠然摆了摆手：“我可没说那些游戏都放在蜂游名下。”
“除了收购游戏，他们要是看到团队有价值，也会顺带收购或者是入股公司，把他们变成同阵营的第一方和第二方开发商。那些业绩不好，或是和蜂游定位不符的游戏，都被剥离到了这些卫星公司旗下。”
“还有这事？”
“他们早就在这么干了，这事在行业内根本不是秘密。都不用去查工商登记资料，那些登录蜜蜂游戏商店的网游，不管是PC端、主机端、手机端甚至网页H5，但凡支持蜜蜂帐号登录、支持PT引擎加速，还时常上一些蚊子推露脸，就肯定是蜜蜂的嫡系。”
蚊子推最早出自网文写手圈，通常指那些蚊子腿一样没啥实际作用的边角推荐位。应用商店等数字发行平台流行后，这个概念很快被移植到类似的应用/游戏推荐位上。虽然位置很不起眼、导流效果很差，但蜂游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蚊子腿虽小，吃得多了依然能够产生增肥效果。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张俊杰拿起手机打开游戏商店，在游戏库里勾选“蜜蜂帐号登录”、“三个月内有资料片”、“PT引擎加速”三个选项，指着检索结果道：“看看，每页50款，超过十页。这还只是手游和H5页游。要是算上PC和主机，总数妥妥过千。”
扫了眼那堆游戏图标，董雷忍不住咋舌惊叹，“一口气囤了这么多版号，是因为蜂游早就猜到版号会变得稀缺？所以发现游戏不赚钱也不关服，而是它们转到小公司继续运营，为得就是保留相关手续？”
“没那么夸张，”老张果断摇头，“他们热衷这么干，主要是手上有技术有人才，对于冷门游戏翻新运营形成了经验。正好市面上混不下去的游戏一大堆，索性就一直干了下去。”
“那些游戏业绩不佳都是开发者眼高手低没做到最好，蜂游把游戏低价收购过来，更换运营团队、接入蜜蜂账号体系、再把引擎、服务器还有包装逐步升级到主流水准，业绩都会有明显提高。大红大紫谈不上，过得滋润还是没问题的。这么多游戏加起来，贡献的营收和利润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妥妥的网游海战术。”
“这个可不好操作，”董雷摇了摇头，“搞同平台车海的汽车公司差点儿亏破产，搞机海的手机公司日子也不好过。原因无他：改得少了消费者不买账、改的多了成本吃不消。”
“游戏终究不一样，”老张摇头，“蜜蜂的PT引擎撑得起丰富多样的题材和玩法，而且这些老游戏也不用太多开发资源，维持住基本盘就差不多了。”
“那为什么最近又密集更新？”
“这不是蜂游本家这边新游戏不能正式上线嘛，正好拿到卫星公司那边套个马甲先上线。”
“简直浪费，新游戏变成资料片，操作复杂不说，宣传也会不方便，很多玩家都会特意避开老游戏。”
老游戏开了新服照样会被老玩家支配，很快就会变成平均等级稍低的老服。换成新游戏，大家都不懂、都很菜，对于菜鸟的容忍度就会高很多，各种社交互动也会更加融洽一些。
“没办法，世上根本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老张抬手指着前面的海报，“而且他们也不是全盘挪移，那几款新概念网游还是留在了蜂游名下。”
却是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这次蜂游展前发布会的举办地，蜂游在酒店大楼外墙上挂满了游戏海报，其中就有《流浪舰队》等新概念网游的身影。
惯例拍照记录，收起相机的董雷忍不住叹了口气：“全局相位技术、高智能NPC、动态生态系统、场景自动拓展、任务剧情自动生成……单拿一项都是了不得的技术，蜜蜂这次却一口气拿出这么多，而且一出手就是四款大作，就不怕步子大了闪到腰么？”
“嘿嘿！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等下问吧，没准蜂游许总或者马老板会有兴趣回答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