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坡上教学楼的路，两边灌木丛生。
一个男生只身走在前面，右肩挂着黑色背包。小涵远远喊了一声“付江凡”。
“你找我？”
“是！”小涵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喜欢方栋吧？”她看出了付江凡脸上的惊愕，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有些话，方栋怕伤害你，不忍心当面跟你说清楚，那就由我来说。你自己爱喜欢谁，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也没兴趣管。但是，请你不要把方栋拖下水，他现在天天因为你的事，自责，闷闷不乐。如果你真的有替方栋考虑，想为他好，就约束你自己，不要再给他找麻烦！”
付江凡一直垂着眼帘，没有看小涵。直到小涵说完之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此时，他脸上的愁容，是一种能让任何人都心碎的神情。如果她不知道那件事，单是看见他这样，或许会不由得同情他。
付江凡淡淡地问了一句：“是方栋告诉你的？”
“总之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们曾经多么要好，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来纠缠方栋，算我拜托你！”
说完，小涵甩头就走，她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希望付江凡可以明白。那天付江凡和方栋在医务室说话，她就在门外，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一想到付江凡喜欢的是方栋，她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方栋知道小涵找过付江凡之后，大发雷霆。
“你到底跟小凡说了什么？”
小涵冷静得近乎得意地说：“我知道，你一直把付江凡当好兄弟，不肯伤害他。但是有些事，你是必须要跟他说清楚的。长痛不如短痛。他应该认清事实，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这就是事实。”
“那我也希望你认清事实！我和你只是校友，名义上的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这也是事实！我和小凡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方栋摔门而去。
小涵呆呆地站着，从小的到大，她哪里受过这般呵斥，眼泪一下嗞出来。她觉得心里特别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那天，方栋和付江凡不是在医务室里说过类似的话吗，她只不过是跟付江凡说得更清楚一些而已，可方栋为什么要生气？既然他不接受付江凡的感情，大可以跟付江凡说清楚。方栋是知道她喜欢他的，而且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好意。虽然方栋对她总是忽冷忽热，但有那么些时刻，方栋对她流露出的温柔和喜欢是显而易见的。之前在小饭馆吃饭的时候，她给他夹菜，他看起来是那么高兴，还有就是在篮球场，提议和他一起去甜品店吃东西也是，那时他同样表现出满脸高兴。这些一度让她以为，他是喜欢她的，只是有点时候不善于表达。可是他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校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难道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吗？
方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他不清楚小涵到底跟小凡说了什么。一直以来，他无法无视付江凡的感情。和小凡分开的这些天，他常常想起两人一起做过的事，走过的路。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出于同情，像小时候对他身世的同情一样。可事实是，他对小凡表现得越冷漠，心里便越痛。当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之后，曾试图通过和小涵在一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直到连自己的欺骗不了时，他才幡然醒悟。不只是小凡，他自己也已经陷进去。
第二天，天未亮，方栋就回到和付江凡在学校旁合租的那间公寓，却没有找到小凡。再见到付江凡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令人意外的是，和付江凡一起出现的是一个女生。方栋从没见过那个女生，也没有听付江凡提起过。
“同学吗？”方栋问。
“女朋友！”
“女性朋友？”
“我们是恋人关系！”
“这样啊……你喜欢她？”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说了也许你不信，但真的是这样，现在这也成为了我想要的。其实，成家立业，享受天伦之乐，哪个男人不想！”
方栋以为自己听到付江凡这番话会很开心，但始终开心不起来。
“你真的想通了？”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挺好的……”
“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吧？”
“当然……”
“你……真的喜欢她？”
付江凡微微一笑，说：“这个问题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答你！”
过了两天，付江凡身边换了另外一个女生。连续几天，总是可以看见不同的女生围绕在他的身边，而且他和她们都很谈得来。方栋从没见过付江凡和女生交流竟可以如此游刃有余，或者说他没见过这样的付江凡。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通过这几天和其他女生的相处，我更喜欢第三个，就是留着长卷发跳舞的那个，看起来一脸魅惑，真惹人喜欢。”
方栋难以置信。
“小凡，你变了！”
付江凡忍不住哈哈大笑。
“人都会变的，我只是找回了一个正常男人的喜好，更加喜爱女人而已！”
夜晚，凉风习习。
付江凡坐在凤南山的溪边，拿出小酒壶，拔开瓶塞，一遍遍地往嘴里灌酒。卸下横在心里的那个沉重的面具，忽然泪流满面。现在他笃定，自己的伪装已经瞒过所有人，包括方栋。付江凡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他从方绮的房门经过，此时，方绮在房间床上蜷缩着身子睡着了。付江凡找来一张薄被子，弯下腰去给方绮盖上，无意间看到方绮的脖子上垂下的一块玉佩，伸手托起来仔细一看，正是他曾经送给方栋的那块玉佩。付江凡好像被当头一棒。
这时，方绮正好醒来，看到眼前的付江凡，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这一声把方圆夫妇从半睡半醒中完全惊醒。他们听到是女儿的喊叫，连鞋都顾不得穿就跑到方绮的房间来。
付江凡木然地站在方绮的床边，全身上下散发着刺鼻的酒味。方圆一看这场景，认定付江凡酒后乱性，要对女儿图谋不轨。方圆暴怒不已，不由分说抓起晾衣叉。
“我非打断你这小子的狗腿！”
方大婶连忙拦住自己的丈夫，她虽对付江凡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感到气愤，但这个妇人还保留一丝冷静，但凭她瘦小的身躯哪里能挡得住。
方栋攥着拳头，冲在父亲前面，狠狠地往付江凡脸上一拳。方圆由此止步。
付江凡的嘴角流出一缕红色，他彻底心碎，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始终不发一语。
那天晚上，方圆愤愤地将付江凡赶出了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