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保镖都不敢动她，毕竟从二楼附近摔下来的，也不知道摔到哪里了。万一动一动，还把骨头弄错位，那罪责可大了。
幸好她房间的窗外不是对着水泥地，而是泥土，否则她今天不是摔到脚的问题了，估计全身都会有问题。
担架过来，用板子固定住黎芮摔到的右腿，医生抬着担架上了车。
黎雪茹还穿着睡衣，站在那边跟着跑前跑后，面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但是却一句话没跟黎芮说。
黎芮躺在救护车里的救护床上，黎雪茹裹了件外套就坐在旁边，一路跟随。两个人都冷着一张脸，气氛极其僵持，一旁的医务人员都不敢多说什么。
到了医院里，医生已经准备好了，直接把黎芮推去拍片子。
“骨折了，要打石膏，怎么弄得？”医生看了看片子，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大半夜的弄骨折，不是折腾人嘛。
“从床上摔下来的，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睡觉不像样子。”黎雪茹见黎芮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沉默着，终于还是轻声开口回答。
医生替她打石膏的时候，心里也直犯嘀咕：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儿啊，大半夜还戴着个口罩，而且笑都不笑，也不说话，就这么僵硬地坐在那里，处处都透着古怪。
黎芮当然不能这么大喇喇地大半夜来打石膏，就怕有人认出她来，只好在路上戴着口罩。而且她现在也没心思说话，都已经从楼上摔骨折了，以后连跑都没处跑了。
从医院折腾到家之后，黎芮始终不愿意开口说话，只是偶尔眼珠子动一动，否则乍看上去就像是个植物人儿似的。
“你要冷战到底了？就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现在你都摔成这样了，也该熄了那些要逃跑的心思了吧？老天爷都不让你离开，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的好，别再去想你的许许了！”黎雪茹看着她半躺在床上，打着石膏的腿就这么直挺挺地伸着，还被用纱布挂了起来，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这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女儿，黎芮这么凄惨地躺在床上，她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芮芮，你也别跟妈妈怄气。妈妈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宁愿你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也好过被那些影帝骗。现在我已经松口了，你可以进娱乐圈，娱乐圈的确不是全部黑暗的东西，你拿影后妈妈会替你高兴，但是你能不能答应妈妈一次，跟陈谦结婚，或者不要找个娱乐圈的男人？”黎雪茹的语气温柔了许多，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像是怕把黎芮给吓到了一般。
听着如此温柔的话语，黎芮有几分恍惚。她有多久没听黎雪茹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她很小的时候。
“如果我硬要找许舒默呢？他那么好，你凭什么一棍子打死所有的娱乐圈男人？”黎芮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看向黎雪茹，目光里有些空洞。
“陈谦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还是等着跟他结婚吧！”
黎芮听着她这句无情的话，不由得嗤笑了一句：“妈妈，我都这样儿了，你还不忘摆布我的人生。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可怜，你自己一辈子没有走出李英驰给你的伤害，同样的你还把这种伤害加诸在我的身上。如果我这辈子只爱许舒默一个人呢？就因为他是娱乐圈的人，所以就要我孤独终老吗？”
黎芮的眼眶红了，她双手捂着脸，整个人都在发抖。
黎雪茹一句话没有说，快步地走了出去，远远地看过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般。背后传来黎芮“呜呜”的哭声，让她躲避不及，心也跟着抽了一下。
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黎芮并没有睡觉，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黎雪茹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她也没有回房睡觉，看见保姆端着一杯热牛奶下来，眉头皱了皱：“她不喝？”
“是，小姐也不跟我说话，就睁着眼不动弹。”
黎雪茹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趟，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走上楼去。
“你今天受伤了，我不跟你计较，给你的许许打个电话吧。十分钟之后我来收手机，不要超时。”黎雪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了她，语气还是冷冰冰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一直躺在床上假装活死人的黎芮，一下子就有了动静。她立刻就弹起上身，似乎想坐起来，不过又躺了回去，还险些牵扯到受伤的脚，“咝咝——”的叫唤了两声。
“活该。”黎雪茹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黎芮握着手机，心跳一下子就变快了许多。她立刻就按下了早在心中滚瓜烂熟的号码。
“喂。”手机被接通，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黎芮的心头就跟着颤了起来。
“喂，许许，是我！”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而且已经明显的带着哭腔了。
“黎芮，你在哪儿？你是不是被阿姨关起来了？电话打不通，QQ、微信都不上，你现在好吗？”许舒默原本疲惫至极的嗓音，忽然就抬高了，语气急促地问道。
黎芮简直不能听他这么说，眼泪噼里啪啦就流出来了，但是她却死命地咬住牙齿，不让电话那头的人：“我很好，我住在家里很舒服。没事儿，我妈妈就是想多留我住几天。我保证很快就回去，让辞寒姐不要担心，我还得回去拍戏呢！你上次不是说卫导要让我试戏嘛，对了是什么片子？”
她冷静下来之后，连续好几个深呼吸，才让气息变得平缓下来。
电话那头的许舒默沉默了几秒钟，才低声道：“啊，是部民国的片子，一定能把你拍得美美的。”
“比《无心》里的小狐狸还美？”
“嗯，比小狐狸还美。你以后会越来越美。”
黎芮咯咯地笑出声来：“不会的，不会再有比小狐狸还美的黎芮。因为那是你拍得，别人都说只有最爱你的人才会拍出最美的你！所以《无心》里的小狐狸，就是最美的黎芮。”
“嗯，我最爱你。”许舒默的声音十分正经，后面四个字被他从舌尖上吐出来，好像是砸到了黎芮的心底一般。
“许许，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之前让你说一句我爱你，比杀了你还难过。你现在在哪儿呢？”黎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眼角又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嗯，我在床上等着天亮。”他的声音语调变化了一下，应该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黎芮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黎雪茹来了。十分钟已经到了，她咽了咽口水，似乎想把眼睛里涌起的雾气给压制下去。
“许许，我想你了。你等着我！”她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却猛地抽噎了一下，根本控制不住。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许舒默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也想你了，等着你。”
黎芮捂住嘴巴，她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要张口就是哭腔，她不想在许舒默面前哭，她不想让他担心，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的城市，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的陌生人。
最后电话是黎雪茹挂断的，她看着缩在被子里哭得一抽一抽的黎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早知道就不让你打这个电话了，看你哭得这个样子，他会心疼吗？”
黎雪茹一边轻声呵斥着，一边拿着手机下了楼。黎芮把自己整个人都盖在了被子里，她感到浑身都疼。
打着石膏的腿疼，心也疼，头也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难受的。
“芮芮，芮芮，醒醒。”黎芮闭上眼睛竟是眯着睡着了，睡梦中有个人在喊她。
她猛地惊醒了，就看到陈谦站在床头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芮芮，你没事儿吧？怎么变成了这样？”他伸手试了试黎芮的额头，眼眸里滑过几分不忍。
黎芮摇了摇头，挣开了他的手掌，扭过头去不愿意理他。
她现在谁都不愿意搭理，就想着能赶紧回到许舒默的身边。可是她现在腿脚不便，能去哪里呢？
“芮芮，我带你出去。”陈谦踌躇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靠在她的耳边说道。
***
“阿姨，芮芮睡不着，又闷在房间里，早上空气好。我带她出去溜达两圈，很快就回来。”陈谦和保姆一起把轮椅抬了下来，黎芮坐在上面，面色苍白难看。
黎雪茹这一夜也没睡好，整个人都蔫蔫的。现在似乎头痛得难受，正用手揉着太阳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阿姨，你去睡一会儿吧，我照顾她就行了。”陈谦临出门之前，低声劝了一句。
黎芮看着黎雪茹，呆滞的目光终于聚焦了，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
“芮芮啊，你看还是陈谦多细心。你的许许能考虑到这些，哎，老了老了……”黎雪茹最后还不忘叨叨几句，不过也没坚持，似乎放下心来，慢慢地往卧房里走去。
陈谦推着她，天还没大亮，外面有些冷。还是下露水的时候，黎芮却觉得整个人都活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
轮椅被推着出了小区大门，外面停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车门处倚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露水沾湿了他的头发，不知道已经站在这里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