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阿竹来找我，赶不回去，只好暂时把她藏在屋里，一直没有给人发觉，发生命案那天早晨也很幸运不受发现，但我又想发生这种事迟早会搜宅，那时阿竹的事就会被发觉，于是想到新来不久的奶娘似乎举目无亲，拿来嫁祸也无人为她伸冤，才趁她到夫人房里给小公子喂奶之际，拿她衣物沾血又放回去，又用她的鞋子制脚印，原以为天衣无缝，还是被查出。”
楚不休面无表情的道：“你何时知道小翠也受杀害。”
一滴眼泪滴下，卓玉栋道：“老爷尸体被发现时，很顺利的嫁祸给奶娘，又怕她透露太多，于是回房换装束，以手山蒙面将她劫走，弃于荒地，又割掉她舌头，为的是怕她伸冤。”卫殊离插嘴道：“你大概料不到她会写字吧！”
摇摇头，卓玉栋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又道：“事情办好后，我盘问阿竹为什么杀老爷，才知道她杀小翠丢尸入井被老爷看见，天啊，她杀小翠，小翠……”
阿竹沙哑的声音道：“那个狐狸精老喜欢和你说话，玉郎，我是怕你心烦，要让你安静过日子，我杀了她，难道你不高兴？”
卓玉栋有如愤怒的狮子，吼道：“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应该昨天就把你杀了，要不是找不出妥当地方，我早替小翠报仇，你这疯女人，我恨自己心软，可怜你无家可归，没有把你送到疯人院去，才会发生这种事，天啊，小翠，我的小翠……”
阿竹”啊啊”二声，全身肥肉抖颤，蓦然——
发了疯似哭了起来，扑向卓玉栋，掐住他脖子，哭道：“你为什么不要娘了，爹，你不要娘和阿竹，要跟那个狐狸精走，阿娘说你是大恶人，要杀你，要杀你……”
原来她受了刺激，神经错乱，把卓玉栋幻想成那个弃她母女而走的父亲，一股恨意全发泄在他身上。
卓玉栋捉住她双手挣扎，但阿竹肥大的手十分有力量，又是在发泄愤怒的情况下出手，那力量竟比一个练过拳脚工夫的男子还大，卓玉栋终于伸出舌头……
江捕头当然不会让他死，和二名捕快合力才拉开阿竹，卓玉栋算是捡回一条命，三位衙门的人可也累惨了，尤其阿竹发疯似的又要扑上去，二名捕快还真拉她不动，反而惹得她破口大骂，句句不堪入耳。
楚不休想点她穴道，宝宝道：“你怎么总喜欢这么，被点穴道很不舒服。”
看了阿竹那疯样，楚不休叹道：“难道有别的法子叫她安静下来？”
听她又吼又叫要替阿娘报仇，卫殊离运足功力喝道：“他不是你爹，是你的玉郎，你爹已经受到报应死了。”
这话有如当头一棒，敲醒阿竹的理智，仔细看着卓玉栋，安静下来，叫声”玉郎”，又痴痴傻笑起来。
楚不休觉得这事该结束了，向江捕头道：“江头儿，其它的事就交由你处理。”
江捕头拱手道：“多谢大当家协助，破获这二件命案，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大当家为何特别重视那脚印？”
楚不休淡然笑道：“拾夫人说她向来习惯走石子路，而这里却有她的脚印？我要弄清楚那个在说谎，所以特地细看脚印，果然有些不自然，脚跟和脚尖都深陷泥中，除非穿着铁鞋，没有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脚跟、脚尖用的力量相同，而且脚印太直，且不说缠足的脚走路会不稳，一个没有杀过人的人杀人后，还能够不慌不乱？还有一点很奇怪，小脚印的旁边有一列很齐整的大脚印，又被抹掉，但那人不够细心，所以我尚能看出破绽，证实拾夫人的无辜。”
江捕头佩服道：“大当家好细的心思，在下深感不如。”
楚不休拱手道：“赶鸭子上架罢了，若事实证明拾夫人有罪，只怕有人不依。”
说着把眼睛望向宝宝，却见宝宝呆楞楞的望着阿竹被送上车上和卓玉栋拷在一起，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楚不休没去理会，向陈耀祖道：“由于你见事不明，致使那名奶娘遭受终身无法复愈的创伤，你该去向她赔罪，你认为呢？”
在楚不休凌厉目光的注视下，陈耀祖羞愧低下头，道：“应该的，只不知她在那里。”
楚不休冷道：“自有人救她，吾等才会明白此事，你跟着去就是。”
陈耀祖只好吩咐备车备礼，却愈来愈觉得楚不休的身份很奇怪，但也没心思去问，一连串的意外已够他受的了。拾夫人已被楚不休派人送回南京，与夫子、孩儿团聚，楚不休认为已够仁至义尽，但宝宝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几天，卫殊离总是离他远远的，不像以前不时粘在他身边，有说有笑的，楚不休知道有问题，忍不住问道：“宝宝，你怎么了？”
卫殊离离他七八步远，摇头道：“没事，大哥的事都办完了么？”
楚不休道：“倦鸟思巢？这次南下除了寻找拾面具，顺便巡视各个堂口，可说替如秀跑了一趟，今日就可上路回去。”
“哦”一声，卫殊离默然。
楚不休上前一步，她就退一步，楚不休奇道：“你怎么回事？宝宝，你过来，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卫殊离嘟嘴道：“我不过去，我怕变成阿竹那样。”
“阿竹？”
楚不休早把那女子忘了，这时听宝宝说起，这又想起她痴肥疯癫的样子，道：“你脑子里又有啥古怪主意？为何提起她？”
皱皱小鼻子，卫殊离又发怪言：“我不希望大哥变成阿竹那样，所以要保持距离。”
楚不休心知这小家伙有时很不可理喻，于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示意宝宝坐在对面七八步远的另一张椅子上，宝宝衡量距离，觉得够远，就乖乖坐下。
轻咳一声，楚不休道：“现在如你所愿保持了距离，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想了想，卫殊离道：“这样远的距离，说起话来很不习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只好如此。”
楚不休凝视道：“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卫殊离猛点头。
楚不休摸摸脸，真不懂她在想什么，道：“你所谓的‘万一’，指的是什么？”
白了一眼，卫殊离道：“就是怕变成阿竹那样嘛！”
楚不休耐心道：“原因是怕变成阿竹那样，所以要保持距离。”
说了半天，还是弄不出所以然，全是废话，楚不休拍额大声道：“天爷！拜托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以后你见了我即跑得远远的，活似遇见鬼，人家还道卫某人虐待了你。”
卫殊离撅起嘴，道：“我是替你着想，你不必在乎别人的想法。”
楚不休沉住气，道：“好，不在乎别人想法，但是大哥不喜欢这样，大哥喜欢你像以前一样在我身边玩闹，你自己不感别扭么？”
动了动身子，卫殊离勉强不站起来，道：“那要怎么办？”
楚不休柔声道：“你过来坐在大哥身边，嗯？”
猛摇手，卫殊离连道：“不可以，不可以，太危险了。”
楚不休真拿她没辄，道：“那大哥过去如何？”
卫殊离忍住笑声，正经道：“结果不是一样？不可以，不可以！”
楚不休沉吟道：“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何以咱们接近就会变成阿竹那样？”
卫殊离歪着头看人，道：“大哥，你真的不懂？”
楚不休正经道：“确实不明白，你说说看，大哥洗耳恭听。”
证实楚不休真的不懂，卫殊离义不容辞的道：“大哥，我先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楚不休想也不想的道：“当然，这有什么不对？”
苦着脸，卫殊离道：“不是不对，而是很糟糕，我也喜欢大哥，大哥不是见过阿竹么？你看她因为喜欢卓玉栋而变成疯子，我怕以后大哥或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疯子。”
忍了又忍，楚不休还是暴笑出来，喷着笑意道：“宝宝，你……哈哈……”
卫殊离顿足道：“我很担心，大哥居然还笑得出来，可见你很迟钝。”
楚不休身形一闪，把宝宝抱了起来，宝宝挣扎叫道：“快放我下来，会变成疯子……”
捂住她的嘴，楚不休正色道：“宝宝，你认为阿竹因为喜欢卓玉栋而变成疯子，这是错的，她的发疯是源因父母那一代的恩怨，又跟母亲相依为命，受到极大的影响才会变成那样。”
顿了顿，看宝宝听得入神，又道：“此外，姑不论阿竹对卓玉栋的感觉如何，卓玉栋根本就非常厌恶她，所以不必担心你或大哥会跟阿竹一样。”
卫殊离大眼眨了眨，道：“真的？”
楚不休凝视着她，无奈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然想太多难保不成半吊子阿竹。”
哼了哼，卫殊离嘀咕道：“趁机取笑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楚不休放下她，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居然会想到这些事。”
卫殊离得意道：“这叫爱之深，关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