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夫？”这么晚……还没睡？
偷偷来看柳姐姐，却没给柳姐夫先问个安的孙墨，微微有种做贼被人拿住的小尴尬。
“担心你柳姐姐？”北堂傲抱着孩子拍拍，问得亲切而又不失疏离。
“恩……”墨儿低头，不敢多看柳姐夫多一眼——朋友夫不可欺！
“你柳姐姐自来行事乖张，又爱我行我素，只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报，能得你这样的同窗，时时总想着、提点着！
柳姐夫我也不知当说些什么，仅能送上一句谢谢，还望孙大人，日后也常来府上，多与你柳姐姐说说话，遇事多开解……你柳姐姐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在白鹭书院时，也只和你好，说得上话！柳姐夫也最信任你。尤其……是眼下……这多事之时！”北堂傲说着，一张素日里对人肃若霜刀的冰雪男神般的脸居然露出了脆弱，我见犹怜地七分柔柳之姿来：
“我这沙场多年落下的毛病，就是太医们也不知从何入手……三年来时时忧心旧病复发……对你柳姐姐不但帮不上忙，还……时时得烦她替我劳心！你柳姐姐脸上对我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但……她心里一定很苦吧？”
墨儿心一惊，暗问自己这柳姐夫到底是和柳姐姐多同心啊——这边柳姐姐才那么难得一次自怨自艾了几句，这里柳姐夫就又感同身受了？
“柳姐夫这是什么话啊，柳姐姐自己都说，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柳姐夫您，还说你于她有知遇之恩，没您，她只怕连白鹭书院的门都摸不着！”墨儿忙打哈哈。
北堂傲却只顾低垂着眼，一脸闷闷：“不是怪姐夫……瞒她瞒了那么多年？”
“柳姐夫您这话说得，那会子您也是为了柳姐姐好，再者，您那会子病着，满朝都知道，您为了保我们的大周，方落下这病，时常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和柳金蟾解释得清楚呢？”明明最忌讳和别人家男人多啰嗦的墨儿，此刻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居然能和柳姐夫一口气说这么多，关键……还特别耐心：
“柳姐夫，您就别想太多，您好，就是柳姐姐好，柳姐姐，墨儿知道，她素来大大咧咧观了，想是让您误会了什么？得闲妹妹说说她，就是。”但你娘家也着实太吓人了点儿！
“说她就罢了……姐夫知道，知道你柳姐姐对姐夫好。只是姐夫这种病，那些个……姐夫不说你想必也听说了的旧事……论理就不该嫁人了……但……但这不是天意弄人吗？
若搁在别家，别的女人，即使是早存了休夫的心，也定然会先盘算着如何从我娘家拿足好处，吵着要升官发财、平步青云了……而你柳姐姐从来不提这些——
姐夫知道，她对姐夫好，不是因为姐夫娘家多有权势，她只是很善良，见不得姐夫受苦……姐夫也知道她乡下原本是有个人的……或许一开始就并非是喜欢我的意思，只是可怜姐夫有这病——
她若那时不撇下男女之防救我，兴许就不会有今日困兽之苦……”北堂傲继续低头示弱。
可这话吧……突然听在，刚听柳金蟾叨叨那么多的墨儿耳朵里，怎么说呢？让墨儿不禁觉得心虚不迭，明明是柳金蟾说的话，但墨儿就是忍不住自己先心虚上了：
“柳姐夫快别怎么说……”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我是个坏人了！
“孙大人，你让柳姐夫我今儿就把这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完……姐夫怕今日不说，日后就更难出口，你知……姐夫我生来就是要强的人——
问这天下，若非有了你柳姐姐，还有这三个儿女……你姐夫就是见了阎罗，也不会心生一丝胆怯！我无非就是个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行尸，沙场那么多去了的兄弟……你姐夫也始终放他们不下——可……”
话到此，北堂傲似是有些言不由衷，竟不自禁将怀中的孩子又抱得紧了紧，他袍下的两个孩子也跟她们爹同心似的，纷纷用她们胖乎乎的小手手，将她们的爹抱得更紧了，同时还不忘时不时可怜巴巴地仰脸喊上几声“爹不哭！”“嗲嗲……不……不苦……”，一个比一个声儿奶气……抱着那个，居然还用他的小手去给北堂傲擦脸，一直一直擦脸……
这么小，就都这么懂事的孩子……比起她家那五个整日里只知挑吃挑穿的混账儿子们，不知强了多少倍去！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孙墨这当娘的人……更觉心酸：
她真不知柳姐姐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人妻主和娘的！看把这父女四人苦撑这模样……她不心疼，她墨儿还心痛呢！
“可这三个孩子……”不待墨儿抢过话头来安慰，北堂傲已先一步将他未尽的话语一口气吐了出来。
话一半，意已远！
孙墨懂，懂父女连心，虽然她爹尉迟氏对她没这感情。
“即使你柳姐姐对我的这份好，无非同情，无非负疚……姐夫我也自私得想要紧紧抓住，唯求给我儿们一个完完整整的家……而不是似我一般，不识慈父严母是怎么个样……纵然族人视若珍宝，也始终明白那多半是出自怜悯！”
北堂氏垂眼好似没看见墨儿复杂的眼，只静静地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身后的奉箭，“覆巢之下无完卵，缺父少母，又或者缺母少父……
所以，无论你柳姐姐多想哪个人，你柳姐夫也都不能成全，即使被你柳姐姐恨着！”
“墨儿懂！”摸得点头，“姐夫的苦，墨儿懂。”
“当然，这也有你姐夫我的私心！”北堂氏开始慢慢转话题，“三四年的夫妻，岂能无情？更何况，你姐夫，打你柳姐姐救起我那日起，我就私心里喜欢着她——
这十数年，素来只有我救人于刀劈斧砍，何来人救我于水火？也就一个你柳姐姐，能不畏生死，你说这天下，我不嫁她，谁配娶我？”
“……”呃？这是……又演得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