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在酒楼包厢里摆了一桌酒菜，专程安排马逸明面试他弟。
张凯的弟弟叫张宇，个头比张凯还高出半个头，黝黑健壮，肢体修长，五官倒也俊朗，就是顾盼之间眉眼隐隐有些杀气，进门那一刻目光一扫，马逸明立刻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打手气质，有点像第一次在不夜天见到阿旺那个味道。
马逸明坐在椅子上瞄了张宇一眼，心想，真是干哪行就是哪行人，这家伙看场子看久了，盯着人看的眼神总是有些不太友好，这种人去澳洲不给老子败家就谢天谢地了。
张宇穿着短袖白衬衫、黑西裤，一头短发剃得精精神神。马逸明注意到张宇的衬衫和裤子的褶皱都烫过，工工整整一条线，显然这小伙儿是精心打扮过的来应对马总面试。嗯，还不赖，看起来这家伙挺在意这个机会。
张宇看了看马逸明，张凯在他面前把马逸明吹上了天，他可没想到传说中的马总那么年轻。
马逸明暗自评价张宇不像正经人，殊不知张宇看马逸明更为惊诧。马逸明也是小平头、粗脖子，肩膀宽宽的，t恤下的二头肌、胸大肌若隐若现，整个人在c位一坐，一双眸子精光四射，气场夺人……
马逸明不自知，这几年的江湖历练对他个人的气质改变非常之大，脸上的青涩和稚嫩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性的那份从容和淡定，还有一丝不经意在眉宇之间流露的凌厉。现在的马总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张宇点头向马逸明打招呼：“马总好。马总看起来倒不像是生意人。”
马逸明一笑：“那你看我像什么？”
“你要梳个大背头就像周润发，赌神！”
“噗嗤！”张凯笑出声了，“宇，你胡说八道个啥，在马总面前没个正经。”
张宇咧嘴乐道：“我实话实说，这有啥？”张宇一口大白牙露了出来，笑容灿烂，整张脸立刻生动起来。马逸明心说，这家伙笑起来倒是一脸的阳光，是个帅哥，不摆那张臭脸就好。
张凯摆出三个杯子开始倒酒，喝的是他们河南老家的名酒：杜康。
马逸明心里挺喜欢张宇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胆子大、放得开，这种人能办事。但是这种性格是把双刃剑，反过来说很有攻击性，容易令人产生戒备和疏远心理。亏得自己和张凯是难兄难弟，马逸明对张宇没有那种疏离感。
“多大了？”马逸明扔过去一支烟。
“26！”张宇回话。他比马逸明小一岁。
张凯一边倒酒一边说：“小佳怎么没带过来？”小佳是张宇的女朋友。张凯原本让这小两口都来见见马逸明，好让马逸明把人认全了，放心让张宇去澳洲干活。
张宇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皱皱眉头说：“吹了！”
嗯？张凯有些惊讶：“为什么吹了？”
张宇叹口气：“和她爸见了一面，他爸直接把我从她家轰了出来。”
“……”张凯心里有些不高兴，怕马逸明介意他弟不会办事，“你和老头儿吵架了？你这狗脾气，和未来的老丈人连个话都不会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她爸是个警察，说我一看就不是好人。我都还没说几句话……”张宇有些委屈。
马逸明暗自摇头，张宇这气质在警察眼里确实有某种非常熟悉的味道。
马逸明把酒杯端起来说：“喝酒吧，别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儿，女朋友不来没关系。”
见马逸明不介意，张凯神情一松。
张宇长期混在夜场，很懂得酒桌上的礼仪，把杯子端起来就敬酒：“马总，第一次见面，先干为敬。认识马总很荣幸。”
“叮！”两个杯子一碰。
马逸明把酒喝了，说：“张宇，你哥叫你来喝酒是因为什么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我哥和我讲了。我愿意干！”张宇抑制不住兴奋，“我要好好在澳洲干出一番事业，回来给小佳她爸看看我的能耐！”张宇意气勃发，显然年轻人对出国干事业还是蛮有期待的。
张凯听了他弟表决心，也很高兴，巴巴地望着马逸明。
马逸明笑笑地摇头。
张凯说：“马总，怎么说？”见马逸明摇头张凯心里有点打鼓，张宇也瞅着马逸明神情有些局促。
马逸明拿过酒瓶开始倒酒：“大专学的什么？”
“商务英语。”
“什么？”马逸明怕自己听错了，“你学的商务英语？”
“嗐，塔沟武校五年制大专瞎学的，混了几年。”张宇有些不好意思，“在学校根本就没学到什么文化，现在早忘光了。”
“懂得地里的活儿吗？”马逸明的话指的是张宇懂不懂干农活。
“懂！从小跟着爸妈种地，种小麦、种菜、养鸡都懂点。不过，不太精吧。”张宇说的是实话。
……
马逸明和张宇在一边说话，那边张凯又端过酒杯开始劝酒。
三人喝了几轮，马逸明依旧没表态同意不同意张宇去澳洲。
张凯和马逸明一碰杯，干脆来个开门见山：“马总，你看我弟咋样？行不行？”
马逸明一口把酒干了：“行！”张凯俩兄弟登时相视一笑。
谁知道马逸明悠悠地又飘过来一句话，“先学学做生意吧！等你会做生意了再去澳洲。”
张凯哥俩大眼瞪小眼，不晓得马逸明话里什么意思。
马逸明慢悠悠地说：“我那还有个公司，卖汽车的，你先学卖车，什么时候会卖车了，什么时候去澳洲做生意。你要愿意干，明天到我那公司办理入职。”
张宇望了望张凯，说：“哥，马总，那……怎么会这样？”
马逸明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张宇：“你要学着和正常人打交道，先学会微笑。”
“卖汽车的入门功夫就是先学会打招呼，然后才能让别人接受你这个人，最后乖乖掏腰包买你的东西。你连这个都不会，我怎么放心让你去澳洲？我那是做生意，不是打架看场子。”
张凯在旁边听得大为叹服。马总目光如炬啊！一眼就看出他弟的毛病。
张宇说：“我那老丈人就是看不起我的工作才让我滚蛋，我现在去干卖车小弟，那不是……”张宇嗫嚅道，“那不是差不多的行情啊，老头子还是看不起我！”
马逸明板着脸不吭声，只管用筷子夹菜吃，眼角都不睬张宇。
张凯在一边急道：“胡说八道什么呀？什么叫卖车小弟？人家马总公司的销售顾问个个都是大学生，哪里像你这种二货？”
张宇听得他哥有些生气，不敢多说话了。但是神情依旧不太服气。看场小弟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收入还可以，经常有红包拿，总比干汽车销售顾问来得自由。
马逸明心里冷笑，张宇这种行情估计就是现在年轻人的通病：眼高手低。自己没个卵本事，还偏偏自命不凡认为自个儿能干大事。
马总不是人生导师，虽然懂得诲人不倦的道理，但他没那个耐心。
马逸明夹了个花生米往嘴里送：“当过兵？”
“是，两年，”
“什么兵？”
“陆军野战部队，老41军，侦察兵。”提到自己当兵的历史，张宇腰杆子直了直。
“三大纪律第一条是什么？”
张宇没想到马逸明问出这句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一切行动听指挥。”
“嗯。”马逸明点点头，“一切行动听指挥，这话说得好。你想跟我混，先学会这第一条。老子不喜欢讲大道理。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还必须干好。做得到，就跟我，做不到就滚蛋！”
马逸明这做派原形毕露，匪气十足，却是地道的部队作风。张宇听了居然没有一丝反感反而有些亲切。
张宇鼓起勇气说：“那我卖车要卖到什么时候？”
马逸明微笑：“卖到老子满意为止。”
张凯在一边用指头敲着桌子：“宇啊！马总这是在栽培你啊，醒目点啊你个猪头！”
张宇醒悟过来，双手把杯子端了起来：“马总，噢不，马哥，我跟你干！你让我卖车我就去卖车！豁出去也要干好，不给您和我哥丢脸！”
马逸明端着杯子：“你先笑一个给我瞧瞧，我看看你会不会笑。”
“嘿嘿。”张宇有些不好意思，咧开大嘴道，“我会笑，我只是不太爱笑……”
看着张宇的窘相，马逸明和张凯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